文 | 王卓娇

《使徒行者3》在腾讯视频悄咪咪上线了，一周放出6集，会员可多看6集，熟悉的配方，却早已不是熟悉的味道。按照此剧前期宣传物料：出走TVB的林峰回归，重拾6年前“爆薛”一角，再配上《使徒1》神曲“无惧世事变改，还是越难越爱”的洗脑BGM，似乎又有TVB经典卧底警匪动作剧内味儿了。只不过点开正片一看，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既然卖点是林峰，那么他一定程度上承受了众望，然而却难以所归。回归后的林峰瘦了，婚了，有娃了，演技也差了。6年前的“爆薛”，是个有情有义又有点皮的青年，至少在他身上还能有明显的优点和缺点。可惜6年后，他成了一个扁平化的人物，所谓“行行企企”，放任剧情带动他而不是由他来推进剧情发展。角色的喜怒哀乐无法从林峰的表演里感受到，只能通过他时不时眯起的眼睛和歪起的嘴角判断他是生气还是伤心。

第一场戏，“爆薛”到大牢里探望一个画家，双方语焉不详，画家也没露脸。还在想这装X犯谁呀？镜头拉近，竟然是郑恺！看了不到10分钟，已经出戏，而这也是被众多网友吐槽最没有“港味”的一幕。

当然，仅凭一两个大陆演员参演或客串就判定一部港剧“没了港味”确实有失偏颇，不过翻看豆瓣短评，很大一部分网友的确给出了“不是TVB”、“没有港味”的评价。这种观感其实并非《使徒3》才有，近几年，抱上了腾讯、优酷等内地资本大腿的TVB，钱有了，却再难复制令一代人印象深刻的、即便因为经费短缺而粗制滥造的经典警匪剧，交出的成绩表，也品相难看。

2017年回归的《使徒2》是这个系列IP里最莫名其妙的一部。作为3年前《使徒1》的前传，男女主角双双消失，新加入的角色过多，以至于有些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例如宣萱。所以这也是TVB一个诟病，只要是充了钱的大制作，必定会启用TVB精良的演员班底，好处是可以欣赏到真正的演员飙戏，然而就剧情走向来说，群戏太过庞杂，就显得毫无重点。

三年之后又三年，《使徒3》带着林峰回归。

如果说《使徒2》是因为大部分外景选在内地拍摄而没有香港街头那种江湖气的话，那么目前来看全部取景都在香港的《使徒3》究竟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它没了港味？

首先就视觉观感而言，是“滤镜”，也就是后期调色。不确定是否为了迎合内地观众，在腾讯视频APP上看到的《使徒3》和国产偶像剧是那么相似，整体偏白，就像磨皮过多的网红脸，没了颗粒感，也失真了。反之TVB自制的港剧，色调就和其自身的LOGO一样偏红绿色，反而给人一种真实感。

另外从听觉来说，虽则全剧演员还是说着中文夹英文的港式对白，但有些细节太突兀，例如从主角嘴里蹦出“圈粉”之类的大陆网络词，例如打赌输了要请客吃“自助餐”而不是吃“Buffet”……当港式语言习惯被同化，听觉感受便是说不出的奇怪。

当然，这些小细节还只是略显吹毛求疵的直观感受。那么从剧情来看，“港味”为何会在《使徒3》里消失不见？

众所周知，港剧历来以剧情取胜，但《使徒3》最大的毛病，恰恰在于剧情完全经不起推敲。第一个案子关注黑市器官买卖，较之以往的黄赌毒三件套确有进步，但仔细看下来却发现，无论犯法的还是执法的，总有些迷惑行为，他们就像为了犯罪而去犯罪，为了卧底而去卧底，一条道走到底，没有缓冲。

直白点说，《使徒1》里的人，都具有矛盾性，或者说都有“人性”，甚至在他们身上都能嗅到一丝丝宿命论的东西；而《使徒3》里的人，却都是必然的，或者说是设定好的，编剧按着他们的头，必须给我这么做，没有任何前因，于是后果也就处理得很草率。2020年，黑社会要讲新秩序，港剧也需推陈出新重新洗牌，但你不能把曾经引以为傲的人情味丢掉，那可是港剧的精髓啊！在表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和感情上，《使徒3》拉开了与前作《使徒1》的差距。所以这也是开头说林峰角色扁平化的原因，不只林峰，《使徒3》里很多角色都有这毛病，脸谱化。

脸谱化，也就意味着TVB时装剧、职业剧中角色一贯的专业性没了，群演太多，很多角色匆匆一瞥，按下不表。警察不再说“没得做兄弟，我一定亲手抓你”的台词，反而想黑化就黑化，想洗白马上可以洗白。苗侨伟演的卓凯去帮黑社会老大选坐馆，原因竟是黑老大要洗白捞正行，编剧给出如此牵强如此站不住脚的理由，这已经不是专不专业的问题，这是圣母。

当然，《使徒3》并非只剩大IP的空壳，也还是有值得称赞的部分。首先肯定是TVB老戏骨们的表演，尤其是李成昌和龚慈恩，一个演在大牢里得知儿子失散多年却还活着的黑帮老大，一个演坏事败露却又救夫心切的亡命徒，短短几分钟时间，爱、恨、情、仇各种复杂情绪向拧开的水龙头，在他们的表演里得以窥见全貌。

除了演技，还有一处必须要提及的细节。

港剧迷都知道，TVB处理官配CP的原配自有一套SOP，要么把他们写死，要么让他们出轨，但往往处理完就丢弃，没必要再有交代，《使徒3》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卓凯原配莫羡晴病逝后，有一段卓凯到监狱探访龚慈恩饰演的反派范晓华的剧情，这三人在剧中的关系颇为复杂，这段剧情可以说不是必要，但加上却又非常出彩。因为它可以说是目前为止全剧里最经得起推敲，并且完美闭环的部分。于是在其中我们既欣赏到龚慈恩精湛的演技，又在他们充满宿命论的对白中，感同身受那生而为人的苦楚与无奈，以及微弱闪烁着的人性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