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精神高地的《金刚川》!
直至影片结束,不经意间蹦了句:“没拍出应有的东西!”。后来的情况表明,持相同感觉的观众不少。
乍一看这部影片,场面宏大、战况激烈,战士作风顽强、不怕牺牲,战争片的荷尔蒙也有了。青少年大底会被血肉横飞的场面所感染,血性相融于年轻嘛。观众也有人落泪,一如《八佰》里面士兵挂着手榴弹跳下窗户的瞬间。对奉献者的悲悯,是人类本能的情怀,尤其是为了祖国和人民。
我承认容易被感动,但观看《金刚川》却没有。如果说影片一开始还有点儿期待,渐渐就没有共振了,甚至独臂独腿的张译操作高射炮和美军俯冲飞机对决的贲张画面,也让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作为这支军队的继承者,对这个问题久久不能释怀。
再次捧起《朝鲜战争》重读这段历史,领悟统帅的深邃目光和运筹帷幄,感受志愿军的艰苦卓绝和只为战胜。也进一步认识麦克阿瑟的狂妄、李奇微的谋略以及“范弗里特弹药量”的喧嚣。当思绪从冰天雪地的朝鲜战场,拉回到眼前的中国,好像有了答案:面对这场战争,《金刚川》的诠释太肆意、太浅薄,电影对战争的呈现,似开发一款空洞无物的视听游戏,失去了战斗的灵魂—为谁而战、因何胜利?在娱乐思维和商业逻辑加持下的作品,无法承载起国人的记忆和感情,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并没有蒙蔽老百姓辨别美丑的眼睛,也没有泯灭深沉的爱国情怀。
可能对电影的期待和要求过高了,但在这场不能忘却的战争面前,任何短视行为和急功近利都是对正义和生命的亵渎!技术手段怎么演变,艺术形式怎么解构,也不能把志愿军将士的革命英雄主义解读成“好莱坞”式的个人英雄主义,更不能对这支军队从何而来、这些军人为何而战进行大而化之、含糊其辞的“脸谱”演绎!换句话说,对这场战争缺乏正确的解读和鲜明的立场,对这支军队缺乏深入的了解和深厚的感情,对百姓情感需求缺乏准确的理解和判断,使得战争应有的精神内核没有得到清晰的诠释和有力的申张。人们不仅看一段烽火岁月,更珍视国家记忆和伟大精神的光芒。不只看一场火力对射,更承载着正义必定胜利的坚定信念。影片显然很苍白。
筹备时间比较仓促,可以作为原因,高开低走的口碑也可以归于众口难调,但主创人员和审查机构都应该秉承一个基本的思想,那就是:在涉及国家前途命运、涉及中国人民感情、涉及上百万志愿军官兵生命的重大历史题材上,必须给予足够的敬畏和慎重。要么不做,要么深耕细作。
我们不是好战者,非得把自己刻画的形象高大,但回避或淡化战争的正义性,就会变得迷迷糊糊,兵临城下的时候就会首鼠两端甚至双膝跪地。我们也不是唯心主义者,非要把敌人刻画的猥琐和不堪,但含糊美与丑、对与错的概念,人物就会不伦不类,事非就会模糊不清,人们就会缺乏情感认同和行动趋同,又何来文化的自信和引领,怎么构建民族精神的高地!
在当前的中国,在中华民族复兴的当口,老百姓进电影院看什么,要么看美好生活的时代精神,要么看国家民族的苦难辉煌,我们就是要从历史记忆中铭记艰苦卓绝,在苦难辉煌中坚定理想信念。为了正义,唯有胜利!抗美援朝是毫无疑问的伟大胜利,偏离这一事实下的任何“客观呈现”“现代演绎”,必定会陷入幼稚和荒唐,落进悖逆和讥讽。这不是暴发后的自满和骄傲,而是走向胜利的气质积淀和精神图腾!
毛主席在《论持久战》一文中说过:"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遗憾的是,在这部影片当中,我们没有感受到这一根源。
《战狼》、《红海行动》故事杜撰而能获得成功,是因为没有历史承载下,观众只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金刚川》则不同,因为朝鲜战争有着太多太深的记忆,无论是史料还是当事人,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人们不仅要看到胜利,更想从影片中追寻先烈的足迹,发出初心的追问—我们为什么胜利?在这里,正义的宣示压倒战火的喧嚣,祖国、民族、理想、精神、信念、意志必须构成影片的灵魂。今天看来,《英雄儿女》《上甘岭》是如此的简陋,但他仍然让人热血澎湃、热泪盈眶,原因就在于影片构建了军民在战争中的伟大精神和崇高理想。同样,《高山下的花环》也不是以战争画面取胜,而是人性在战争中的升华!显然,《金刚川》没有找到脉搏。
观众从不同层面、不同角度提出了很多看法。就说说那匹白马吧!千军万马中会有白马,但艺术浓缩偏要选择一匹白马,这于军事常识、于战场环境、于主题刻画都格格不入。这么隐蔽的军事行动,指挥员却骑着一匹白马纵横驰奔,是要显示指挥员大义凛然,还是说指挥员无脑弱智?在如此残酷的战斗中,为什么不选择战马也卧倒隐蔽的战术动作,反而让白马在爆炸尘烟中飘逸奔跑(可以解释为马受惊了。事实上数万、数十万志愿军连同骡马辎重隐蔽在朝鲜的白山黑水间,敌人却毫无察觉),是想呈现暴力的美感,还是讥笑部队战备松弛?完全是一种违和感,让人直接质疑编导有没有基本军事素养,有没有遵循战争的基本规律,影片有没有军事顾问把关?
编导不通过人物来刻画革命的英雄,却期望用一匹白马来显示英雄的浪漫,显然是把沉重的历史当做了飘扬的袖带。真的是历史可以任由人打扮?影片用白马来注解战争,而《我的祖国》《英雄赞歌》的作曲者刘炽却说:“祖国、人民和中华民族,是我永恒的主题。”
因此,拍摄这样题材的影视作品,必须尊重历史、必须捍卫正义、必须心存敬畏,必须饱含深情,哪怕是卖弄一点商业化、娱乐化的技巧进去,可能都会触碰人们敏感的神经,破坏人们珍贵的记忆,甚至让百姓感到被娱乐、被愚弄,让那些健在的英雄们痛心。
王树增先生在《朝鲜战争》后记中写道:“生动地记述一场战争的历史很重要,深刻地记述战争中一个民族的精神历史更重要。因为前者是‘昨天’的事情,而后者会在今天传承,并将影响到我们的明天。”
电影还是要拍的,娱乐也是要有的。但拍摄这样的片子,要敬畏,别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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