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孕套的背后故事,可能比你想的更不简单
电影[醉乡民谣]里的男主角勒维恩·戴维斯是个彻头彻尾的loser。
落魄的民谣歌手,四处找沙发借宿,没有冬衣,没有爱人,更没有钱。
就这,还固执坚持自己的艺术追求,让自己活得越来越难。
作为一个还算成功的导演,万玛才旦喜欢这部失败者的电影。
他从中看到了每个人成长过程中都会有的失败的经验。
也包括他自己。
在相对隔绝的青海藏区长大,又去甘肃求学,考入北京电影学院……
成长过程中,万玛才旦时常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一个不可能的人,一脚踏进了电影行业,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走下去。
处在这样的困境中,万玛才旦做出了和[醉乡民谣]男主角相同的选择,但他更幸运。
2005年,他的处女作[静静的嘛呢石]一经上映,就引起影坛轰动。
不仅在国内外电影节上拿奖到手软,还受到了伊朗电影大师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的赞扬。
随后,[老狗]、[塔洛]、[撞死了一只羊]等电影均取得不错的反响。
这显然超出了万玛才旦的预期,他只是去贴近故乡的文化,把藏人的生存状况如实描述出来。
万玛才旦说自己的创作从来不是目的性的。
而是做好准备,随时等待灵感掉落。
以下为万玛才旦导演自述,由编辑整理
01
最新电影[气球]的创作契机,来自一个偶然掉落的灵感。
我在电影学院上学的时候,有一次经过中关村,也是这样一个秋末冬初的季节,突然看到一只红色的气球在风中飘。
当时我就被这样的意象吸引了,觉得它是一个特别好的电影的意象。
我立马展开了想象,让这样一个红色气球跟藏地的当下关联。
于是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意象——
白色的气球。
也就是电影中很重要的元素——
避孕套。
然后开始慢慢建构故事,让故事在特定的年代发生,想一想90年代的女性会面临什么样子的困境。
整个故事的中心人物,跟她相关的周边人物,包括家庭成员的构成慢慢都有了。
比如说她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在县城上中学,两个小儿子正在等待上学。
她也会有一些经济的压力等等,加上这些综合的设置,慢慢的故事框架就有了。
大概花了两周的时间,我就把剧本写完了。
写完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没能立项。
对我来说,如果不能把剧本拍成电影,呈现到大银幕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我觉得放着太可惜了,就用小说的形式写了一遍,发在广州的《花城》杂志上。
后面机会来了,我重新改写了剧本,故事的整体走向和人物构成基本没有变。
但短篇小说的容量对电影来讲是不够的,我就在电影中对人物进行了丰富。
比如卓嘎的妹妹——尼姑那条线。
电影里,尼姑在出家前有一个做教师的前男友,他写了本书也叫《气球》。
尼姑作为参照,跟姐姐的命运或者姐姐此刻的状态是有对应关系的。
前男友的设置暗示了尼姑也经历过这样的情感,她可能怀过孕打了胎,为此感到深深的自责。
佛教里面讲杀生是很大的罪过,所以她要通过出家去完成自身的救赎。
尼姑妹妹经历过此刻的姐姐可能经历的事情,能让你更切身地感受到姐姐的困境。
她们身上的那种矛盾性,也是通过这样一些细致的描写强化的。
当然,小说拍成电影也会有一些遗憾。
小说中有一条副线,没能在电影中呈现。
是个很有意思的藏族寓言故事,叫做《和睦四兄弟》。
草地上有一棵高大的结满果实的树,一只大象、一只猴子、一只兔子和一只鹦鹉先后来到这里。
它们想结拜兄弟,但不知道谁大谁小,于是就一个个地讲述到这儿时这棵树的大小。
小说中大儿子拿出了连环画,和两个弟弟讲这个故事。
讲完之后,他们开始角色扮演。
正好缺了一个角色,就让爷爷来演,这时候是圆满的。
后来爷爷去世了,这个故事缺了一个元素。
如果母亲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这个故事也将得到圆满。
这样的副线,能够推动事情的发展。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删掉了部分情节,整个副线就很难成立。
所以只能在电影开头,留下一点点引子的部分。
02
作为一个作家和一个导演,总有人问我有关电影和文学方面的东西。
其实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艺术)表现方式,差别很大。
单单从创作的纯粹的角度讲,我可能更喜欢文学或者小说这样的一个创作。
因为我觉得它能带给人更多的创作满足、创作快感。
相比较之下,电影的创作就会面临很多的问题,比如说投资,比如说文化。
从剧本写作的时候,就要考虑这些。
尤其可能像我拍的这样一些题材,一方面要想做到什么样的效果,让你的人物有一个更立体的更丰满的塑造。
另一个方面也要考虑这些人物背后的文化,怎么让观众感同身受。
所以我在写这些人物的时候会做一些铺垫。
比如说[气球]里面转世轮回这样的一个观念,对藏族人来说,或者对佛教有一些了解的观众来说,其实是很普及的一个问题。
但是离开这样一个语境,可能就觉得很生疏了。
会对人物的处境,形成一个理解的屏障。
所以你必须得通过其他的方法,在叙述的过程中,在塑造这个人物的过程中,把一些基本的东西传递、铺垫出去。
在写作方面,我的习惯是很快地写完一部小说。
主要以短篇为主,希望在比较短的时间内,把感觉性的东西和情绪性的东西很快地完成,落实为文字。
保持一种连贯的创作状态,这一点特别重要。
我不太喜欢像打磨剧本一样,改来改去改个十几稿,然后再请其他人去看。
除非觉得这个故事可以拍电影了,这就需要在原来小说的基础上修改。
一方面一个短篇小说大概只有一万多字,扩展成一个长片它的容量肯定是不够的。
最少也需要三、四万字甚至五万字,要加很多东西。
这时你就得分析那些人物、情节,去寻找扩展的点和可能性。
但是不管文学还是电影创作,都很难总结出一个规律性。
我从来不会带着目的性去进行一个创作,虽然拍电影经常会遇到这种问题,给你一个题材或者一个时间节点。
但你的灵感,很多电影里呈现出来的东西,都是在创作过程中逐渐浮现出来的。
有时候灵感来得很突然,你得很快地把它写下来。
它既是一个素材积累的过程,也是一种比较纯粹、直观的创作。
就像这次的[气球]。
很多人觉得我好像是在关注女性题材,关注女性的这样一个境遇,对我来说其实不是这样的。
它的故事源于那样一个灵感(中关村上空飘过的气球)。
当我决定要做那样一个题材的影片后,再根据它里面的内容、人物,选出最适合这个故事的一个形式,就这样而已。
肯定也有一些潜意识的东西在,但这个东西我自己是没有特别仔细地考虑过的。
当然,我也不会排斥比较炫酷、先锋的视听语言。
像大卫·林奇的电影我也很喜欢。
归根到底还是你面对一个题材时,如何为它选择一个最合适的形式。这很重要。
虽然没有说到达(形式)高于内容的程度,但还是希望它们能达到一个平衡。
作为中国最有名的藏地电影导演,万玛才旦正在宣传新片[气球]的路演途中。
这次映后,他不但和影迷们分享了自己的电影心得和创作之路。也为很多处于创作初期的电影新人提供了很多切实可行的创作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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