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中）、张震（右）、于冬与《一代宗师3D》油画版海报合影。

《一代宗师》剧照 　　如果梁朝伟、张叔平和杜可风同时掉到河里，王家卫会先救哪一个？ 　　“他们三个都比我游泳棒，应该问他们三个，我掉进水里，谁先来救我。”王家卫淡定地说。 　　如果只能带自己作品中的一个角色上船逃生，王家卫会带哪一个？ 　　“能不能多带几个？”王家卫问，“其实就一条船开下去就行了呗。”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王家卫电影回顾展12月8日上午在中国电影资料馆启动，王家卫专程赴京参加启动仪式。上周四晚上开始门票预售时，资料馆门口当晚排起长龙，600多张票销售一空；12月8日凌晨四五点钟，就有影迷为了当日发售的最后的40张票在资料馆门口蹲守。能听到墨镜王这么脑洞大开的问答固然已让人感到不虚此行，更令人惊喜的是，现场还出现了神秘嘉宾张震。另外，《一代宗师3D》将于2015年1月8日影展闭幕之际进行全国公映。 　　《一代宗师》上映仓促是遗憾 　　56岁的王家卫说自己是“新人导演”：“大陆电影院放过的我的电影只有几部，大部分人对我电影的认识，都是通过碟片，尤其是早期的VCD。还有一些人其实没看过我的电影，但在媒体上知道了我的电影。严格来说，这次是我的电影第一次跟大家见面，我自己今天的心态定位也是一个新人，来跟大家见个面。” 　　为了第一次在大陆的大规模影展，“新人导演”带来了《重庆森林》（1994）、《堕落天使》（1995）、《东邪西毒》（1994）、《春光乍泄》（1997）、《花样年华》（2000）、《2046》（2004）、《东邪西毒：终极版》（2009）等多部影片，将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呈现于大银幕。在见面会之前，观众首先观看的是《东邪西毒》，此外，王家卫所监制的《东成西就》（1993）及纪录片《摄氏零度·春光再现》（1999）也将一并上映，诸多影片均为首次在内地放映。 　　此外，在《一代宗师》上映两年之后，其3D版也将在明年1月8日上映。王家卫说，按照行家说法，功夫“打人如亲嘴”，“功夫里技巧重要、身体重要、能力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你的胆识，‘一胆二力三功夫’。而有胆的意思是要贴近，‘打人如亲嘴’就是贴得非常近的。我觉得3D是非常好的技术，可以将这个境界表现给观众看。” 　　《一代宗师》当年获得3亿元票房，褒贬不一。一些王家卫的铁粉奔着看王家卫的目标而去，却表示看到了更为珍贵的王家卫的“草稿”。于冬认为，武侠电影到了《一代宗师》，其他的导演都不用再拍了，但他承认，当时上映仓促，是投资方、发行方的遗憾：“王导从2009年开机到2012年的年尾还一直在拍，4年多的心血，但为了赶上片的时间，他答应了投资方交片，就做了2D的版本，这也是王导非常君子的一面。当时拷贝是人肉快递的，IMAX全国上映的时候还晚了两天。可以想象制作的紧张，也因此留下了遗憾。” 　　于冬介绍，王家卫拍了大约100万尺的胶片，在这个不再生产胶片的世界上，他用光了柯达公司的胶片，又用光了富士公司的胶片，“这也是世界电影中最后一部能公映的胶片电影了。”但原先电影中有些留白尚未解释，有些观众看不明白，因此决定再以最新的3D转制技术做一个完整版。看过《一代宗师3D》的于冬表示“惊艳”：“是跟2D完全不同感受的，从来没有看过的一部新电影。” 　　王家卫的电影创作 　　在与中国电影资料馆研究室副主任左衡、研究员李迅的对谈中，王家卫回顾了自己的电影创作。有研究者认为，王家卫的个人风格形成于《阿飞正传》，但在导演本人，将《旺角卡门》与《阿飞正传》都视为自己的第一代作品。因为吴宇森的《英雄本色》，导致英雄片在香港成为一个非常流行的类型，王家卫顺势拍了《旺角卡门》，但他当时自觉是拍热血，而不是拍英雄，“所谓英雄不过是一股热血，刘德华对兄弟、对朋友的一股热血，张曼玉对刘德华的一股热血，简单地说，电影就是讲这一点。”而这部电影在台湾上映时的名字就叫《热血男儿》。 　　而到了《阿飞正传》，王家卫希望能够讲述一个时代以及为什么需要这个时代。而他考虑的是故事的讲法：“他在讲他的故事的时候，其实在给我看到他的另一面，而怎么去讲，他的表现手法、叙述方法跟我们一般接受的观念是非常不一样的。1960年代的爱情观念也不像今天，今天可能是打了个喷嚏，但那个时代这是绵绵的、很长的病。《阿飞正传》的野心非常大，四个年轻人在这个过程里绵绵长长的一段感情，对我来说像是一场病。” 　　之后从《重庆森林》、《堕落天使》到《春光乍泄》，被他看做是自己的香港故事三部曲。《春光乍泄》虽然不在香港发生，但在他看来，仍是关于香港的故事。“在这个过程里，我对那个当下的香港的感觉，基本在这三部电影里讲完了。” 　　《重庆森林》之后，他发现自己讲故事的方式被很多人拿去借用，类似的电影纷纷出现，这时候他希望找一个新的方向，回过头去看香港与香港的上一代怎么来的，“从1990年代的香港回到1960年代，到《一代宗师》那时候又更进一步。” 　　1994年，他还导演了《东邪西毒》，将金庸小说的几个次要角色，演绎出了一部颠覆性的武侠电影。“武侠应该是天马行空的，我不应该去做考证，而应该用一个非常现代的处理方法去做这个事情。”王家卫解释他的处理方式。 　　王家卫介绍，当时在香港，武侠片已经不流行很久了，“服装、制景、特效……成本都是非常大的。”但此前徐克的《东方不败》大为成功，跟风的香港影坛使他得到了一个拍武侠片的机会，然后他选择了他最有兴趣的几个人，《射雕英雄传》中的东邪西毒：“这些人的故事大家已经很熟悉，但我在想，这些人年轻时是怎么样的，就想出了这样的故事。”而林青霞饰演的慕容燕与慕容艳，在他看来就是“精神分裂”，因为当时林青霞东方不败的造型极为走红，她之后也常开始反串，因此，他觉得可以在另一个角度尝试一下角色的分裂。 　　另一方面，《东邪西毒》也是王家卫的第一部合拍片。面对目前的合拍片市场，很多人谈到香港电影人的坚守，但作品始终保持香港气质的王家卫却表示，他最不喜欢固守，“固守就是代表非常保守的，时代、观念，每天都在变，我相信应该是要进步的。从《东邪西毒》开始，到今天看到内地我们的同行在观念上、技术上、电影的处理方法上，有了很大的进步，这是因为他们没有固守固定的观念，而是越来越靠近观众。画家李可染先生讲过一句话，所谓的山水画，最可贵的是胆，最重要的是魂，我相信对我们来说，作为一个电影工作者，你必须要有一个胆量去面对新的环境，但是你要保持你的灵魂。” 　　胶片不会消失只是不再主流 　　拍《一代宗师》，王家卫觉得最难的是真实。对一般的资料、回忆，他不相信，“你去访问一个人，他诚实地把一生的故事都告诉你？不可能。说法不一定是最真实的一面，你去问叶问的徒弟，每个徒弟都会说师傅有多好，尤其是对成名的人，一般来说你都不会听到最真实的东西。” 　　他需要花额外的时间，从其他角度去考证一个人的真实，即便那种真实不需要直接展现在故事里，但是他理解人物的一个背景，“你做的时候，可以有一个分寸在里边。” 　　叶问比较好搜集的材料是50岁以后在香港的生活，那时候他的徒弟众多，诸多资料中，可以还原出具体的情况，但年轻时在佛山的故事，材料不仅稀缺，而且众说纷纭：“他的好朋友写的叶问，跟我们现在在佛山官方资料上找到的完全不一样。所以很难判断。唯一知道的是，他并不是一个典型的武夫，不是一开始就需要教拳吃饭的人。” 　　在李小龙的传记与访谈里，王家卫看到李屡次提到，年轻时跟叶问学拳，受到了很多叶问的影响。王家卫突然想，“既然不能知道叶问年轻时具体是什么样，为什么不把李小龙放在民国时代？年轻的叶问基本上就像一个李小龙。” 　　《一代宗师》筹备了8年，王家卫看了无数的材料，做了大量访问，拍摄4年，胶片有100万尺长，但最后只剪了130分钟上院线。王家卫表示，“对很多人来说剪辑是1+1累积的过程，对我来说却是去芜存菁的过程，只有最好的才可以留下来。” 　　作为一个胶片爱好者乃至引领者，王家卫并不认为胶片技术会消失，“不过不会作为一个主流”。王家卫认为，数字技术、IMAX版本在某一类电影中非常有效，乃至比底片更好，比如科幻片，在反差巨大的画面中存在优势。他自己也并不反对使用数字技术，“关键是我要知道电影出来以后是什么效果。”但说到表现画面的层次与细致，他觉得还是得依靠胶片：“《一代宗师》35厘米的拷贝里，出来的画面就是一幅油画，而数字版是油画的高仿，是有差异在里面的。当然数字技术作为主流，有很多地方对制作方来说非常方便，也能提供很多可能性，但我并不认为胶片这个技术会消失。” 　　相对3D，王家卫反而对声音在观影体验中的开拓更有兴趣，他表示曾在洛杉矶看到杜比公司的新技术，“随着技术进步，将来看电影的体验可能跟现在非常不一样，3D是一种方向，但不是每部电影都需要3D，主要还是看内容。但我相信声音跟效果观影的体验会完全不同。” 　　在王家卫的电影语言中，声音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对他的粉丝来说，每部电影的原声碟都值得收藏。在《一代宗师》里，王家卫用了《美国往事》的音乐，除了表达情绪，他觉得用老歌也可以方便地带入时代背景，让观众走到过去的时空里。 　　但除了这些官方性的介绍，王家卫表示，其实他自己在拍摄现场就在放音乐。“我的镜头很多时候不是平着拍，音乐会给工作人员、摄影师（提示），（让）他们清楚我这个电影的节奏应该是怎么回事。”乃至他以音乐调度，让演员与音乐节奏相配合：“我在香港应该是第一个，我做（放音乐）的时候，所有的演员都看着我：‘你在干啥？’我说没事，他们说那对白怎么办，我说没事，你们先试一条，之后不放。结果慢慢很多人都有这个习惯了，因为确实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