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勒

小的时候，在重大节日就会听到这首歌，《英雄赞歌》，四句歌词，个人以为展开的就是恢弘战争片的画面：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道具是风、烟和鼓，听觉上感受到的是，歌声入云，鼓声如雷。看到的画面是，烟波浩荡，海啸和鸣。按照今天电影的词汇来说，这就是大片，大场面，是需要一流的特效才能支持的。而我们感受到的，是看战争片能够得到的满足，当然也是震撼的。

但是，够不够呢？我觉得还可以更好。我一直觉得，三等战争片展示残酷，二等战争片加持逻辑和策略，而更优秀的战争片，只关注人，历史舞台上纷至沓来，模糊是因为无人讲述，鲜明是因为他们活过，战斗过。最新上映的重大历史题材电影《金刚川》，是一部另辟蹊径、心思精巧的战争片，在某种程度上说，它是反套路的，并不依赖于特效和场面，而是将英雄的战士当成活生生普通的人放在历史的天空下，时代的舞台上。原以为，三个导演，《八佰》的管虎、《流浪地球》的郭帆、《绣春刀》的路阳，会不会不好融合，各自领走一部分情节和场面，让观众一看就知道那是这个人拍的。结果，没有，反而三个导演浑然一体，倒像是一个热血方刚的现代青年导演。命题作文里的叙事结构、人物塑造和情感颗粒，是超越了战争史事，哪怕放在当代的现代语境，依然有价值，有意义。这个合体的“青年导演”，有些想法，首先是不被命题所限，坚持表达，还有些传统文化的情怀，电影中三个主角，李九霄、吴京和张译分别饰演的角色的姓合起来是“刘关张”，加上结尾被提及，长坂坡的赵云，这可不就是中国人语言、思想乃至生活都会涉及到的“三国”，传统的三国讲谋略、讲情义，但这一次，电影有所翻新，讲个人与集体，讲自我牺牲的意义。举个例子，张译演的角色名直接就是张飞，但与老张飞的粗中有细相比，他是反着来的，是细中有粗，大多数时候小心翼翼，蔫儿吧唧的，但关键时候敢把生死置之度外，哪怕断肢断臂，也要坚守炮台，与敌人生死对决。他被战友称为“莽撞人”，这个莽撞就是以有限的身体和生命，去撞出希望的魄力与勇气，这样的改写我喜欢。

还有一个更打动我，就是一个普通士兵坚持说四川话，一个军官着急的时候飙出谁也听不懂的江西话，乡音是什么，是超越生死的安全感，是维系英雄灵魂回归故土的“桥”和“河流”。很多中国人是靠乡音来辨别，也定位自我生命的起点，这是战争也无法抹杀的。

今天，我们依然愿意并且喜欢去看优秀的战争片，不是感官上被惨烈的场面刺激，而是给自己灵魂一个颤栗的共振，把平日里的疲态和麻木抖落下来。人类一直在前进，在战斗，但也永远渴望着平静时刻。什么是平静？可能在现代人看来就是，你我之间的包容与理解，说起来容易，但曾经有英雄牺牲了自己，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