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凤新

“凡尔赛文学”流行之时，明星过去那些看来谦逊的话语都成了呈堂证供。有好事者举例：梁朝伟曾说自己普通得就像邻家男孩；林青霞说少女时代自卑；周杰伦弹琴不会吵到邻居，因为他家没有邻居；最近被日本媒体突袭的宫崎骏则说，“我只是个在捡拾垃圾的退休老头儿”。经过“凡学”滤镜扫射，似乎都透露出那么一种味道。

所谓凡尔赛文学，就是以最不经意的方式，表现出最大的优越感。不过，宫崎骏此话事出有因：新片《鬼灭之刃》剧场版票房火爆，有望打破《千与千寻》创下的纪录。记者因此围堵老爷子，他却一脸淡然，“世界一直都在通货膨胀。”姜还是老的辣。如果按照均价9美元的票价乘以观影人次，北美电影票房排行榜将会重新洗牌，冠军是80年前上映的《乱世佳人》；同理类推，电影《少林寺》如果换算成20元一张门票，票房将高达200亿元。《千与千寻》的地位一样无可撼动，宫崎骏才会云淡风轻地说，票房无所谓。

对于公众人物而言，“凡尔赛文学”其实并不是他们的惯用话术。本来就活在大众眼皮子底下，高光照射，实在没有必要再演一出锦衣夜行，拐弯抹角地去先抑后扬，明贬暗褒，那实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只怕更讨人厌。偶尔践行“凡学”的他们，更多的是一种调侃与卖萌，并不指望靠这种语言艺术往脸上贴金。

林青霞在新书里写自己和导演杨凡去见黄永玉，看过电影《黄金时代》的她，记起片中萧红去见鲁迅那一幕——如果用“凡学”眼光去看，她分明是在暗示这将是一段可堪比肩的文艺圈佳话。不过，看到一旁的杨凡导演笑而不语，林青霞又脑补了对方的腹诽：跟萧红作比，你也配？林大美女以这样的自嘲，化解了成为“凡学”案例的风险，比起做才女，她可能更想做黄永玉所期待的那个“野孩子”。

更高段位的交锋，见肉见血的那种，更不是“凡学”能解决的。张爱玲曾写信给学者夏志清，埋怨当时的某种风气：是个女性作家出书都要拿她去比。导火索是夏志清给女作家蒋晓云写序时提到《倾城之恋》，夏志清后来说，“好像我不应该把蒋晓云同她相比的！”张爱玲的潜台词当然是：她们不配。珍视羽毛，避免被人蹭热度，她选择了屈尊下场降维打击，而不是用“凡学体”发嗔：别人出书的腰封上，为什么总有我的名字，是不是得收个站台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