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冠》之后,体育电影还会那么香吗?
体育电影之难,大导演陈可辛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
《夺冠》(原名:中国女排)上映已有10天,总票房4.81亿,口碑也呈现出两极分化。在《夺冠》之前,陈可辛执导的《中国合伙人》和《亲爱的》都取材于真实事件,凭借独特的陈氏煽情技法收获了满堂彩。
陈氏煽情大法到了体育领域似乎没那么灵了,这不禁让我为他执导的《李娜》捏了一把汗。我并不会去怀疑陈可辛导演的水准,只能说体育电影并不是电影的富矿,拍摄过程中的难言之隐恐怕“罄竹难书”。未来,还有导演有胆量涉猎体育电影吗?
写实,还是架空?
从个人的角度,我认为《夺冠》不失为一部制作水准还算上乘的商业片,重温中国女排里约夺冠的历程依然令人热血澎湃。
但是,这部电影对于排球迷来说,就是重温了流金岁月。它最核心的剧情就是三场比赛(1981年女排世界杯中日决战、2008年北京奥运会中美大战、2016年里约奥运会中巴对决)。中国女排史上这三场经典之战,过程皆跌宕起伏,比赛背后也充满了故事张力。将这三场比赛以写实的方式呈现出来,电影本身更加趋近于纪录片,而非剧情片。排球迷会愿意掏钱重温热血岁月,可这样的剧情设计对于非排球迷并不友好。
诚然,女排精神早已成为了时代印记,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人。但在当下,排球这项运动无法做到在全社会层面的高度普及,年轻群体中排球迷数量达不到惊人的量级。而年轻群体才是贡献票房的主力军,《夺冠》的情节设计对他们来说门槛太高了。
体育电影《我是马布里》遇到了同样的难题。这部几年前上映的电影脱胎于北京首钢首夺CBA总冠军的经历,出于剧情的需要增加了更多戏剧冲突,但故事内核——马布里率队夺冠的历程与历史高度吻合。篮球迷对所有细节如数家珍,非篮球迷可能看得一头雾水。
与《夺冠》比起来,《我是马布里》的受众更为狭窄,仅局限于北京首钢球迷,票房扑街在所难免。《夺冠》的群众基础更高,但也只能让全国的排球迷为情怀补上一张电影票。
这就是体育类型片写实的困惑。比赛本身往往张力十足、令人血脉喷张,但过于写实会导致体育迷感觉乏味,而非体育迷对此完全不感冒。架空是不可能架空的,一辈子都不可能架空,鲜活的事实就摆在那里,杜撰会令体育迷完全无法接受,而体育迷才是体育电影真正的主力军。选择写实,注定会成为体育电影必然的归宿,但也就成了一个“死结”。
体育内容不是你想拍就能拍
不可否认,中国女排是一个极佳的题材。从八十年代五连冠开始,到雅典奥运会的中兴,继而经历低谷后在雅典重返奥运之巅,中国女排的发展历程紧贴时代脉搏,在她身上能够折射出整个时代的变迁。
在中国女排跌宕起伏的成长之路上,遍地都是好故事。五连冠过程中的血与泪,北京奥运会上的中美之战,里约奥运会的逆袭之路,这些当然也充满了故事性,可别忘了从2002年的“让球事件”到雅典奥运会大逆转击败俄罗斯夺冠,故事的张力更足。
陈可辛必须做取舍,显然中国女排的“让球风波”是他无法触碰的禁区。他所面临的禁忌远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夺冠》电影中仅出现了郎平一位老女排成员的名字,袁伟民、陈忠和以及所有其他老女排成员名字无一露出,雅典奥运会中国女排的夺冠也只是以惊鸿一瞥的方式呈现。这不能不说是整部电影的一大缺憾。
但我们无法以此去苛责陈可辛导演,说到底《夺冠》这部电影就是一个命题作文,它需要顾及方方面面的利益。女排精神已经融入了时代血液之中,是金字招牌,容不得任何戏谑、夸张性演绎,甚至部分内容以写实的方式呈现都不被允许。
陈可辛岂止是戴着镣铐在跳舞,简直是穿着猪八戒的珍珠汗衫在裸奔。一个细节就可见一斑:整部电影中的“陪打”台词后期配音全部被处理成“陪打教练”,导致口型对不上、过多的镜头切换。如果是一个有强迫症的导演恐怕会被此逼疯了吧。
与集体的抗争是永恒的禁忌
好的体育故事几乎都被置于奥运大背景之下,而奥运与国家的形象紧密相连,这注定了体育电影有太多不能逾越的“雷池”。好的体育故事几乎都涉及个体与集体之间的碰撞。在时代的洪流之中,个体的命运如过山车般经历高潮和低谷,才会一次又一次冲击我们的心灵。
然而,对不起,这是永恒的禁忌。
胡娜的“叛国事件”,焦志敏因“让球事件”饮恨汉城奥运会,小山智丽那一声刺耳的“吆西”,于洋/王晓理在伦敦奥运会上的“让球事件”,哪一个能够成为体育电影改编的题材?
国家英雄不容亵渎。刘翔两次奥运退赛背后有着无数的谜,恐怕永远也没有办法被揭开。如果拍《刘翔传》,这些都必须绕道而行,留给导演们的素材只剩下刘翔21岁时的光荣与梦想。假如王濛的经历被拍成电影,丽江斗殴事件以及青岛打架事件是王濛成长之路上必须要迈的两道坎。这两个焦点事件却又关乎金牌之师的集体荣誉,以及奥运冠军、世界冠军们的个人形象,不可能自揭伤疤以示国人。
在职业生涯大部分时间,李娜都被认为是反抗体制的英雄。张扬的个性是她最大的标签,与集体的抗争贯穿她运动生涯的始终。但是这些关乎体制的权威与尊严,我相信不会给陈可辛留下任何可创作的空间。陈可辛的《李娜》大概率只能聚焦父女关系、夫妻关系,以及李娜与小威、克里斯特尔斯等对手的恩爱情仇。
如果一部体育电影涉及运动员个体在体制内的挣扎与抗争,基本上只能面临被删减的命运。体育类型片不仅需要接受广电系统的审查,还面临着体育系统的审查,发挥的空间极其逼仄。
面对着一双无形的大手,大导演陈可辛都束手无策,遑论其他年轻导演。在《摔跤吧!爸爸》爆火之后,体育总局出台了相关文件扶植体育电影,大批体育电影被提上了日程。但是如果在创作环境上无法给导演们松绑,所有的导演只能拍摄出千篇一律的主旋律电影,市场和观众对此会不会埋单,《夺冠》4.81亿的票房似乎就给出了答案。
综上所述,体育电影不是一个好的电影类型,入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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