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辛:演郎平,巩俐是唯一人选
文|宋诗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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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排的价值」
专访导演陈可辛
三联生活周刊:先是《李娜》,再是《夺冠》,为什么连拍两部体育题材电影?是你个人喜好,还是出于对市场的判断?
陈可辛:首先是,在这个大环境里,你要考虑什么能拍、什么不能拍。之前我没拍过体育题材,导演刚开始工作的几年,拍的东西都有自传的成分,很个人化,慢慢才会向外去找些新的东西来做。其实不管拍什么,归根结底是拍情感,拍人的故事。
一开始我不是想拍体育题材,只是想拍李娜,觉得她是在一定社会环境里很特别的存在。从《李娜》开始,才对体育题材感兴趣。后来想拍女排,本以为影响力这么大的一个团体肯定有很多人想拍,一问才知道,竟然没有,所以就决定去拍了。
三联生活周刊:在做这部电影之前,你对中国女排、“五连冠”、“女排精神”这些内地人很熟悉的人和事了解多吗?
陈可辛:知道,但没有后来了解得那么深入。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女排在香港也非常受欢迎,或者说在全世界华人华侨社会里都有很大影响力。我个人的经验是,1978年亚运会在泰国举办,当时我16岁,在泰国读高中。那是郎平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在现场看排球比赛,中国队一出场大家都很疯狂。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体育迷,但不可能不知道中国女排,不仅国内对她们疯狂,整个华人圈子都对她们很疯狂。
但你要真问我对“女排精神”了解多少,那就是后来做剧本时慢慢去挖掘、慢慢去分析这个现象了。每个人可能理解都不同,但在我看来,1978年改革开放,百废待兴,在我们落后、缺乏自信的时候,中国女排是最先走出国门,重新走进世界大环境的,是冲在最前面的一群人。那对当时的中国来说是很大的突破和尝试,已经远不只体育那么简单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好像就是对时代的东西感兴趣,《甜蜜蜜》是在拍时代变迁,《中国合伙人》也是。拍李娜还是在讲一个运动员的成长,但拍女排不一样,它背后有整个国家改革开放之后的历史。我觉得,中国女排的主角是时代,通过女排,我们可以看到中国不同时代的面貌,而我可以对这种“面貌”做一些个人化的解读,这可能就是很多人说我喜欢“夹带私货”的地方。
三联生活周刊:拍《中国合伙人》的时候你说,有些经验可以转化,内地上世纪90年代的经验,和香港上世纪70年代的经验很相似,你可以用自己的方法拍。做《夺冠》时,有这种经验上的转化吗?
陈可辛:女排也一样,《合伙人》拍到了80年代末期,《夺冠》走得更远。那个年代的内地我没有经历,“文革”也没有经历,但40多年后,大家也都是通过看书,通过看资料、影像去了解和思考,所以把这些东西做得能有共情感并不难。
在内地拍电影这么多年,很多人都问我怎么做到“接地气”,其实我没有刻意要求自己接地气,因为我在哪儿都必须接地气。11岁离开香港,18岁去美国,21岁回来,不管在内地、香港,还是在美国,我都不是个当地人。人性内部是相通的。你首先要忠于自己的感受,其次是不要过分主观,要多和大家聊。在内地拍电影,我需要有非常信任的编剧,价值观上我们要很像但他比我更了解内地的生活和文化。我和编剧张冀之间已经建立了这种信任。
三联生活周刊:对于女排的认知,你们有分歧吗?
陈可辛:这次合作是他说最多次“你是香港人,你不懂”的一次,之前他很少说这样的话。女排的故事很多,需要做取舍。三个阶段,很大体量。张冀一直坚持,女排的故事要顺着讲,按时间来,不能像《中国合伙人》一样在时空上跳来跳去,要老老实实讲故事,因为中国人对女排有极深的感情,这个感情是时间累积的。但我觉得,每个故事都有一百种讲得好看的方法,没必要拘泥于那一种。关于这个问题,我们一直争论,争到后来我都放弃了,打算按剧本拍完,回来再想办法剪。
三联生活周刊:《夺冠》拍的是有原型人物的故事,选角上怎么考虑的?现在看,个别角色的选择还是有争议的。
陈可辛:当时《中国合伙人》争议也很大,我们都经历过。一百个人心中有一百个郎平、一百个陈忠和,我们只能用自己的角度和角色需求去判断。巩俐是郎平的唯一人选,确定要拍《夺冠》时我就决定要让巩俐来演郎平。你仔细想想,这几乎是唯一的选择,不是她,还会有谁?除非我们不用明星,那电影就不是一个商业片,会更像个纪录片。
但如果找明星,在现有的女演员里,谁的资历、年龄、气场、外形条件会比巩俐合适?巩俐和郎平在各个方面都是匹配的。一开始,巩俐还有些犹豫,我就告诉她,其实你不用演,你那个倔强的样子,站在那儿就很像郎平了。至于去模仿郎平的动作和神态,那是巩俐对自己的要求。
陈忠和我也一直希望黄渤来演,编剧张冀和我都很喜欢陈忠和这个人物。他和郎平一样,是英雄人物,但更接地气。做采访时,我们除了郎平之外,聊得最多的就是陈忠和。他不是那种很嚣张的英雄,是比较内敛的,也更像一个普通人的感觉,但内在很强大,最难找的就是这种演员。黄渤亲和力很强,而且常常喜欢笑,喜欢用幽默的方式把一些气氛缓和,这方面我觉得他们是匹配的。五官像不像?其实不一定像。
三联生活周刊:电影2013年到2016年这段的戏还请来了现役的国家队队员来拍,包括之前看资料,你能从这些运动员身上感受到你感兴趣的时代议题吗?
陈可辛:电影80年代的大氛围和人的状态,我找了很多书和纪录片来看,也看了很多摄影册。肖全的摄影集《我们这一代》给我们提供了重要参考。很多演员的形象都是按他照片上的感觉去找的。
我们找了郎平的女儿白浪来演郎平,她当然是观众能买单的人选,更重要的是她从小在美国长大,身上那股特别阳光的感觉很符合80年代运动员的气质。现在这批运动员明显在自信心上是特别强的,虽然是第一次演戏,算是素人演员,但其实每个人都是明星。“这句话我不会这么讲。”她们自己演自己,还会自己改动台词。你能在她们身上看到鲜明的个性,这是时代在她们身上的体现。
三联生活周刊:接受采访时,你提起过,李娜的叛逆并不是所有年轻观众都能找到共鸣。《夺冠》以80年代为起点讲故事,还有那种集体主义的情怀,容易引起观众共鸣吗?
陈可辛:体育题材天然有一场关键的比赛,是可以推动情绪的。我喜欢拍有清楚叙事的电影,有些人喜欢拍和看那种被理性思考打动的东西,而不是情绪,但我偏偏是喜欢情绪的。大家总说女排是集体主义,但这里也有个人英雄,有具体的人的故事。再集体、再个人英雄主义,最后能引起共鸣的永远是人性的东西,在这方面我一直很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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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排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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