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工作者，一个边缘而神秘的群体。

她们是电影里的常客，常常被描写得美艳浓烈，敢爱敢恨。

但很少有电影真正讲述她们的现实生活。

最近，被称作「短视频网飞」的流媒体平台Quibi就上线了一部纪录片。

大胆地将镜头对准了真实的性工作者——

《邻家性士》

Sex Next Door

这是一部史无前例、突破认知的性工作纪录片。

讲述了四位西雅图性工作者的日常和心路历程，将见不得光的这份工作公诸于众。

不仅可以满足观众单纯的猎奇，还能引发对于这个行业新的思考。

基于不同的社会环境和文化背景，片中所述的观点，一定会引发争议。

但是在观点的碰撞中，或许，会让你对这个群体有所改观。

在很多国家和地区，提供有偿性服务都是非法的。

性工作者有被起诉的风险，且会遭到社会的唾弃。

可是在灰色地带，与「性」相关的工作，又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

性工作者是社会的保密者。

透过这一群体，能窥见那些被隐藏起来的人性。

第一位讲述者，霍丽德。

在成为性工作者前，她曾在咖啡馆打工，每周工作70个小时，却总是入不敷出。

于是她决心改变这种现状。

在踏入这个行业前，她得知有些同行会自称「妓女」(hooker)。

霍丽德拒绝使用这个词，而是叫自己「性工作者」(sex worker)。

因为她觉得这是一份工作，不带天然的贬义。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男朋友。

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反对。

因为他坚信，无论霍丽德走进哪个房间，做了什么事，出来后第一个想到的还会是他。

「她的工作不会影响到我对她的爱。」

在网站上发布信息，上传照片，霍丽德很快有了第一位客人。

她很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准备，就连要不要洗头都纠结半天。

在接待第一位客人之前，她已经拒绝了好几位。

因为时间不凑巧，她又不想太仓促。

好在第一次服务很顺利，她陪着客人吃了寿司，喝了酒，然后一直聊天。

事后她赚到了1200美元，用来负担房租，还掉一部分贷款。

她说：「那是我人生中来得最快的一笔钱。」

第二位讲述者，恩扎。

她从19岁起就成为一名性工作者。

范围涉及色情文学，脱衣舞，以及三陪服务。

「我的工作内容是，为与我上床的人制造一个空间，一块他们投射幻想的幕布，他们会爱上幻想中的我，而不是真实的我。」

在从事性工作的同时，她还以优异的成绩从大学毕业，获得了神经学学位。

性工作可以为她的很多梦想提供资金支持。

谈及工作，恩扎把自己视作这一领域的专业人士：

「有些人一周花40-80小时来精通自己的技能，我们也同样如此。只不过我们的工作内容是与人打交道，与人沟通。所以，花钱购买专业人士服务是物有所值的。」

恩扎对沟通和同情能力很得意，这是她后天努力习得的。

「这也是人们愿意付钱给专业人士的原因。」

第三位讲述者，卡宴。

她把自己称作「独立妓女」。

通过售卖小视频，从Snapchat，Instagram，Twitter这些社交软件上挣钱。

如果让卡宴在视频里喊出客人的名字，需要加钱。

从事性工作之余，她还是个单亲妈妈。

她庆幸这份工作让她有更多时间陪孩子，行动上也更加自由。

谈起一夫一妻制度时，卡宴嗤之以鼻：

「这是一种互相控制，是有条件的，很多人分不清性与爱。」

她给自己三年的时间去做这件事，等孩子再大一些，就回归校园。

因为现阶段没法一边读书一边带孩子，她需要收入。

卡宴担心母亲知道后，会和她断绝母女关系。

可母亲却说：

「我改变不了你的本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上帝说要恨罪恶，但要爱罪人。我不觉得你做这件事是罪恶，但我依然爱你这个罪人。」

最后一位讲述者，杰西。

他的出现，拓宽了关于性工作者的定义，也说明了性工作者群体的性别中性。

杰西自诩为演员、艺术家，其次才是一个性工作者。

他的工作是为有特殊性需求的顾客，提供专属的情感体验。

片中所展示的场景，或许会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杰西正在鞭打一位客人的后背。

帮助客人逃离内心的想法，逃离他人的批判。

创造出一个场景，或是搭建起一个空间，让客人在他的帮助下获得短暂的愉悦。

听起来像是角色扮演和SM的结合，但不发生性关系。

杰西觉得这样的服务像舞蹈，或是一种即兴创作。

通过观察客人对不同部位不同刺激的反应，随时做出调整。

以保证刺激可以持续有效，就像反馈调节那样。

「性兴奋和感官刺激，可以成为一种帮助人们找回自我的工具，还可以让人体验到其他方式得不到的情感。」

关于这部纪录片，有人觉得是在「洗白」性工作者，「又要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这样的指责未免太偏激了。

首先，在有些地区，性工作是正当合法的。

既然是一份工作，又何来「洗白」一说？

其次，性工作者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正是为了破除人们对这一职业的偏见。

她们想要的是被正视，得到最基本的尊重，而从来没有把自己标榜成道德高尚者。

纪录片所展示的，其实只是冰山一角。

性工作者这个群体，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借这部纪录片，鱼叔想展开说说。

从事性工作的人，自古有之。尽管不被社会主流接纳，但也屡禁未绝。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才有「性工作者」(sex worker)一词，代替了很多含有歧视意味的称呼。

「性工作者」这个词，有两个特征：

一是道德中立，即以社会事实代替道德审视；

二是性别中立，从业者男女皆有，包括跨性别者。

但仅仅是称呼上的改变，并无法减少主流社会的固有偏见。

的确，有相当一部分性工作者就是想赚个快钱，把自己的靓丽青春快速变现。

但就像纪录片所讲的那样，也有一些性工作者是出于个人兴趣而选择干这行。

她们和普通行业的工作者一样，同样享受从工作中获得成就感。

同时，我们也不能忽视一个事实：

还有许多性工作者是底层出身，迫不得已走上了这条路。

韩国电影《酒神小姐》，讲述了老年性工作者的故事。

在她们这个年纪，无子女尽孝，社会救济不利，找不到工作，又不想靠捡垃圾度日。

于是选择成为性工作者，自食其力。

她们用一种名为「宝佳适」的饮料招揽顾客，又被戏称为「宝佳适女士」。

还有电影《神女》。

阮玲玉饰演的贫苦女人，为养活儿子不得不作暗娼。

后来被流氓霸占，继续在男人间迎来送往，也是为了攒够儿子的学费。

对于这些职业选择极度受限，而自身处境又非常困顿的人来说，性工作是解决生存危机的不得已选择。

这次疫情对很多行业都有不同程度的打击，对性工作的打击可以说是最大的。

毕竟，性工作者就是靠「密切接触」吃饭的。

在BBC的纪录片中，一位失业的性工作者说：

「我们是被社会抛弃然后又被误解的职场人员。」

性工作者在面临疾病和犯罪威胁的同时，还常常要应对执法部门的清剿。

TED演讲有一期讲的就是性工作者的两难困境。

在很多国家和地区，性交易行为是违法行为。

可是在生存和犯罪的选择下，还是有些人愿意铤而走险。

性工作者可能会遭到虐待甚至被杀害，因此陷入了恶性循环。

在道德层面、女性权益层面，我们可以反对性工作的存在；

但不管怎么说，性工作者也是人。

现在就连穷凶极恶的罪犯都在强调人权，可性工作者群体却常常被忽视。

不过，随着社会的进步，思想的开放，也有很多为性工作者提供法律服务的机构出现。

新加坡Project X机构的创始人说：

「帮助性工作者，不是帮助他们如何躲避警察的追捕或是脱罪，而是在遭遇侵犯时，为性工作者争取权益。」

创始人还强调：

「在帮助的时候，一定要杜绝救世主的心态。一旦如此，等于在说性工作者的工作是需要被救赎的。」

抛开对性工作者的有色眼镜，仅从边缘群体的社会支持角度出发，改善群体的生活状况。

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性工作者的范畴很宽广，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职业。

就比如《邻家性士》中杰西提供的性场景体验。

而性咨询师和性教育家，也属于性工作者。他们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讲，等同于心理咨询师。

还有一类专门为残障人士提供性服务的工作者，比如瑞士的SexCare公司。

正如《邻家性士》中所说的：「性，不是欲望，而是一种需求。」

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简单粗暴地将性工作者和不道德划上等号。

带着这样的偏见，再谈性工作者的职业和境遇便很难客观。

退一步说，性工作者也是影视创作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从美剧《堕落街传奇》到日剧《全裸导演》。

通过性工作者的日常和巨大的利益关系网络，深入到整个色情行业的运转。

性工作者也留下了很多经典的银幕形象。

如《胭脂扣》中，梅艳芳饰演的如花，甘愿为所爱之人付出生命。

轮回转世，依然恋恋不舍。

《霸王别姬》中，巩俐饰演的菊仙，身在青楼，却有情有义。

一生向往永恒的爱情，却被丈夫揭发，怀着破灭的希望而死。

还有《金陵十三钗》中，挺身而出的风尘女子；《喜剧之王》中的柳飘飘。

在观看电影的时候，我们不会刻意去强调角色性工作者的身份。

更不会去想这份工作是非法的，应该有警察出现才对。

因为她们也只是普通人。

电影中性工作者的身份，不是观众的欲望投射，也不是费尽心机的隐喻。

只是职业，只是日常。

《邻家性士》中恩扎说：

「亲密关系的需求与性密不可分。这是我们的天性，但我们拘谨的社会想将其抹杀。」

对于「性」的敏感和忌惮，让很多人仍然谈「性」色变。

或者干脆避而不谈。

「性」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正视「性」。

不再把性视作洪水猛兽，承认最原始的需求。

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对性工作者少点歧视，多点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