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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虫》夺金棕榈,韩国电影为何总能点燃戛纳?

查看:509 / 更新:2022-02-10 20:18

  法国时间5月25日晚,第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揭晓了最终获奖结果。

  韩国导演奉俊昊凭《寄生虫》拿下本届戛纳电影节最高奖金棕榈大奖,这是韩国电影前赴后继入围戛纳竞赛单元,并连续四年入围主竞赛之后,第一次拿到金棕榈大奖。

《寄生虫》夺金棕榈,韩国电影为何总能点燃戛纳?
《寄生虫》拿下金棕榈大奖,导演奉俊昊(左)与主演宋康昊庆祝得奖。| 图:视觉中国

  “戛纳欠韩国一座金棕榈。”这是去年李沧东的大热门作品《燃烧》在戛纳颗粒无收后,大众的一句玩笑话。昨晚,本届戛纳主席墨西哥导演冈萨雷斯终于代表戛纳,把这座金棕榈还给了韩国电影。

  《寄生虫》和奉俊昊,这可能是最近几年戛纳电影节最众望所归的金棕榈奖项归属了。主席冈萨雷斯也说,对于这座金棕榈,评委会成员九票全票通过,没有任何异议。他还提到,《寄生虫》是一部非常本土的,但又具有国际普适性的电影,幽默、故事吸引人。今年的很多主竞赛入围作品都有着关于种族、身份、政治和女性等重要的全球性社会议题,但组委会在评选时,不会关注电影的国家、导演背景等信息,电影本身是最重要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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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虫》海报

  从电影本身来看,《寄生虫》的确是一部没有所谓艺术电影观影门槛的,受众面广泛,又质量极高的电影。通常来说,戛纳电影节爽片不多,像今年阿布戴·柯西胥《宿命,吾爱:幕间曲》那种四小时催睡片倒是每届都有那么两部。

  很庆幸,今年的戛纳有爽片,而且组团出现。法国时间5月21日,昆汀·塔伦蒂诺的新片《好莱坞往事》在戛纳全球首映,这部万众瞩目的新片被昆汀和制片方反复絮叨,要求媒体和观众保密剧情。所以,话不能多说,但观众期待中的幽默、血腥、暴力还在,那个《低俗小说》里的昆汀依然在场,起码存在了小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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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莱坞往事》剧照

  还以为高潮结束了,其实才刚刚开始。当天晚上十点,韩国导演奉俊昊新作《寄生虫》的放映开始。这是奉俊昊“出走”好莱坞近十年后,回归韩国本土的一部作品。

  电影一开场就是一户住在半地下室的穷人家庭,家里两个儿子、女儿蹲在小半扇地面以上的窗子下寻找免费WIFI信号。这个开场就引发了第一轮爆笑,穷人、地下室这类背景很韩国本土,但找WIFI信号这件事太有日常化的幽默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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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虫》剧照

  故事从这里展开,住在半地下室的四口之家没有人有正经工作,一家人靠窝在小屋子里为披萨店折披萨外卖盒为生。某一天,这个家庭的生活突然出现了转机。儿子(崔宇植饰)的有钱朋友马上要出国,请他帮忙去给一个自己喜欢的富家女做英语家教。

  儿子第一次进入知名建筑师设计的花园别墅就被震撼了,与此同时,心中的欲望也被勾起。他找到机会,编了一套美国留学、艺术史高材生的豪华履历,把妹妹也推荐到这户有钱人家做家庭教师。整个过程中,穷人的欲望越来越多,贫富和阶级差异也在这过程中不断出现,这一家穷人渴望在富人家做“寄生虫”,赚钱改善生活的计划也突然遭遇了阻碍,接下来就是一连串悬疑、爆笑、反转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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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剧情就只能讲到这了。同样是主攻院线的商业片,奉俊昊也和昆汀一样,在电影首映前发了封记者信。说是,虽然《寄生虫》不像一些好莱坞电影,依靠结尾巨大的反转取胜,但他还是希望后来的观众能在电影的每个或大或小的情节点上都能有好的观影体验,能够将情绪沉浸在电影里。

  导演奉俊昊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看完电影你不得不感叹,像奉俊昊一样的韩国导演真是太善于掌控观众情绪了。《寄生虫》杂糅了多种类型片元素,悬疑、犯罪、家庭,还有从头到尾的喜剧元素。当电影开场不久,穷人算计有钱人时,观众会有反感情绪,但奉俊昊马上献上一段展现穷人生活、韩国阶层差异的桥段,观众的共情感立马就建立起来了。当电影喜剧元素集中出现,有点往闹剧方向发展时,爸爸(宋康昊饰)的金句又蹦出来,观众再次被拉回到社会反思的层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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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寄生虫》想要探讨的问题与奉俊昊前作《雪国列车》有很强的延续性。电影都是在探讨韩国社会日益严重的阶层问题,这也是贯穿导演整个创作历程的一个母题。只是后者用的是漫画改编,是隐喻的方式,更好莱坞的叙事方法。前者更现实主义,也更倾向于韩国本土类型片的呈现方式。

  电影用地下室、花园别墅的对比呈现贫富差异,一场大雨,对富人来说是开晴天派对的前兆,而大雨淹没了穷人一家的地下室,一家人还要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去给富人家的派对帮忙。电影里很多元素非常韩国,或者说,非常东方。儿子有钱的同学送了一块石头摆件给穷人家,象征着财富、运气和地位,后来,这块石头又成了罪恶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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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类型片的构架下,导演用细节和小桥段把每个缝隙都填得很满。小到用富人嫌弃穷人身上有“总坐地铁的人都会有的那种味道”,到用一个镜头展现富人家男主人研发VR产品,在热钱里捞金的身份背景。大到探讨阶层差异,到一直困扰韩国的南北朝、美韩关系等政治问题,这些都被自然地融入剧情中,而且是以奉俊昊式的幽默方式。

  除了剧本精巧和以宋康昊为首的演员表演准确,奉俊昊在电影空间的利用和调度上也非常出众。电影的主要场景只有两个,穷人家的半地下室和富人家的别墅。导演充分利用空间,不仅让空间起到了隐喻现实的作用,还制造了悬疑感,又用巧妙的调度创造了很多幽默桥段。

  总之,《寄生虫》是一部凝结了奉俊昊多年的社会思考,并充分发挥了他多年积累的风格和技巧的作品。电影首映结束之后,戛纳卢米埃影厅响起了长达十分钟(不止)的掌声,法国观众给予这位韩国导演最高的尊重。

  在第二天的戛纳场刊评分里,《寄生虫》更是击败了过去几天持续占据场刊评分榜榜首的佩德罗·阿莫多瓦作品《痛苦与荣耀》。虽然场刊评分和最终奖项评选没什么关系,但这个评分基本能代表主流媒体和大部分观众对电影的整体评价。

  在首映之后的几天里,《寄生虫》也成为戛纳媒体闲聊,电影宫门口求票的热门话题和热门影片。如果戛纳有个微博一样的热搜榜,《寄生虫》绝对能像霸占好一会儿热搜首位。

  在最终获奖结果出炉之前,很多人都担心,李沧东《燃烧》的剧情会重演。去年,李沧东懈《燃烧》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并凭3.8的高分占据戛纳场刊评分榜首,是当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的最大热门,但最终颗粒无收。

 

《寄生虫》夺金棕榈,韩国电影为何总能点燃戛纳?
《燃烧》,2018

  事实上,《燃烧》的确有和《寄生虫》相似的地方,电影以一个年轻写作者的视角,探讨了同样的韩国本土阶级、贫富差距的问题,相较于《寄生虫》,李沧东的作品更追求影像风格和文学性,而奉俊昊的作品就是典型的韩国商业片范本。

  最近几年,韩国电影总能在戛纳引起关注。再往前追溯,过去四年,韩国每年都有作品入围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而且是几位大牌导演轮番登场。

  2016年,善于拍神经质女人的朴赞郁携《小姐》出征戛纳,那是他继《老男孩》和《蝙蝠》之后,第三次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电影场刊评价不高,但因为涉及大尺度的女同性恋话题,电影的争议和关注度还是极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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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2016

  2017年轮到奉俊昊,他与Netflix合作的电影《玉子》也入围了戛纳主竞赛单元,和电影本身相比,《玉子》的入围所引发的戛纳与Netflix至今没能调和的矛盾吸引了更多关注度。当年的评审团主席阿莫多瓦(风水轮流转,今年,两人又同场竞技了)甚至扬言,金棕榈不会发给网络电影。这场争议是传统院线发行与网络发行的争议,背锅的却是奉俊昊的《玉子》。当年电影还没在电影节首映,大家就知道,奉俊昊和《玉子》注定要陪跑戛纳了。

  一年之后,又一位韩国导演李沧东再战戛纳。作品《燃烧》是当年金棕榈的最大热门。但结果令人失望,另一部亚洲电影是枝裕和的《小偷家族》拿下金棕榈大奖。

  之前韩国电影屡屡点燃戛纳,却拿不下奖项,这有点冤,但也好理解。戛纳向来如此,呼声最高的电影通常拿不到像样的奖项,金棕榈常常是口碑平平的那些大小黑马。虽然风格不同,但无论是《小姐》《玉子》还是《燃烧》,这些电影都有韩国商业片故事性强,有类型片架构的特点,而类型片又不是戛纳评奖的倾向,甚至某种程度上,是过去很多年戛纳刻意保持距离的那类电影。

《寄生虫》夺金棕榈,韩国电影为何总能点燃戛纳?
《玉子》,2017

  官方不买账,但韩国电影征服了法国观众和世界媒体。

  奉俊昊大概是赶上了好时候。从今年戛纳入围的19部作品来看,包括昆汀·塔伦蒂诺的《好莱坞往事》,奥地利女导演杰茜卡·豪丝娜《小小乔》,开幕影片吉姆·贾木许的《丧尸未逝》等电影在内,都是类型片或有很强的类型片元素。或许,这是此次戛纳对类型片取消偏见的一个信号。

  在冈萨雷斯“film speaks”的大原则下,韩国电影终于等来了出头之日。

  如今回头看近几年入围戛纳的作品,这几部(且不限于这几部)韩国电影的可看性确实强。几位导演在剧作上的功力不亚于最顶尖的好莱坞导演,2014年下半年,我曾采访奉俊昊,当时,他的好莱坞电影《雪国列车》刚刚上映过。过去15年,他只拍了五部长片电影,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搭在了剧本写作上。故事框架还是其次,更费工夫的是细节,以及如何将导演要表达的诸如阶层、女性、政治等议题用观众喜闻乐见的方式呈现。

《寄生虫》夺金棕榈,韩国电影为何总能点燃戛纳?
《雪国列车》,2013

  不故作高深,这是韩国电影最接地气,也最有观众缘的地方。“日常生活中有很多尴尬和荒谬的东西,表达方式是幽默的。我不喜欢喜剧,但我喜欢幽默。”五年前,奉俊昊这样对我说。今年接受记者采访时,他也再次提到,那些严肃的、有作者表达性的东西用幽默的方式呈现,就更能让观众记住。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不管多么糟心,多么煽情、渲染苦难的韩国电影,观众看起来揪心的同时,总能挤出几个笑脸。

  另外,几乎从《杀人回忆》开始,奉俊昊就一直在探讨深刻的韩国本土社会议题,关于犯罪,关于阶层,也涉及他童年和少年时所经历的南北朝政治问题和韩国本土政治事件。包括李沧东、罗泓轸,甚至常年在好莱坞发展的朴赞郁,当他们拍摄韩国本土电影时,也总涉及这些问题,在这些社会现实之上,韩国导演早已摸索出一条成功的本土类型片之路,能够把涉及的社会议题有效地融入到类型片创作中。

《寄生虫》夺金棕榈,韩国电影为何总能点燃戛纳?
《杀人回忆》,2003

  再高冷的观众也是普通观众,谁不愿意看好故事呢?戛纳也不例外。在阿布戴·柯西胥式电影实验,于佩尔主演的那些法式生活片和大量展现种族、地缘政治的电影之外,观众总需要点好看不累的电影。在这一点上,韩国电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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