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美探》导演:马伊琍角色像钢铁侠,我们给她做300套旗袍
采访、撰文/法兰西胶片
我们常说,洞察人性阴暗,是导演创作灵感的一道光。
而批判现实,是一个内心强势的导演最大的存在性。
问题来了,作为导演,如果你不喜欢追求那些艰涩的内容,怎么办?
这是很多即将从事导演工作,或已经在该领域摸爬许久的人的困惑。
今天第一导演采访到了导演邓科,他执导的《旗袍美探》刚刚收官,这部轻松愉快的民国时尚情感剧开播以来,单日热度一度冲顶。他的履历,或许能带来不同的视角。
导演邓科
01、极致·先定调
我开始做《旗袍美探》的时候,正好是《绅探》制作接近尾声,当时还没播出。
但看完《美探》剧本,我有个直观的印象,就是这两个项目有天然的不同。
《绅探》追求的还是比较传统的悬疑推理,从剧本就能感到《绅探》必须有电影质感,我们选用的是RAL色调,偏灰和蓝,服装、布景都往那个体系的颜色上去靠,英伦范儿一些。也并不着力人物的情感,喜剧层面也没有。
《绅探》剧照
我试着用《绅探》那套系统来想《美探》,但发觉这思路打不开。因为我自己看完这些推理案件都觉得偏简单,把重点放在探案上,观众不会买账。这也是一开始我最担心的问题。
但后来仔细分析原作,发现原作其实也不是注重探案,而是侧重在女性意识的觉醒上,那我们这个改编就要更注重女性力量和情感的部分。
并且当时已经确定由马伊琍来演,把马伊琍放在严肃推理的画面里,好多东西就会很奇怪。
不对在哪呢?
苏雯丽这个人物从国外留学回来,骨子里是个“ABC”,再加上黄种人的面孔,演员就要往荒诞喜感上演。那种有一些黑色幽默的小夸张,观众会觉得跟TVB有一点点像。
苏雯丽(马伊琍 饰)
因此剧集风格上它也一定是个混搭,我们最终用的是Art Deco风格,那种调调非常多元,包括东西元素、色彩的冲撞,中式旗袍和西式小礼服的混和。
马伊琍、高伟光
我是一定会在拍之前就想到观众的定位的,如果不把这个想清楚的话,你的方向错了,那你就带着所有人往错误的方向上去努力,最后都是白费,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事。
这样的定调也造就了观众们津津乐道的点——服化道。
02、订制·服化道
《美探》这整套美学系统,我们前前后后筹备了半年,挺头疼的,它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从最后整体量级来看,我们效率还是比较高的。
从片名你就知道,旗袍一定是这部戏的标志,我们也把很大一部分预算放在这块,单给苏雯丽一个角色就做了300多套旗袍,三个国内最好的服装厂同时在做我们的衣服。
我们是批量化地把拍摄计划拉好,比如说前一个月,只会用到50套服装,那就重点去攻克前50套服装的制作。
值得一提的还有她的道具,像那辆红色的车,那把金色的手枪,开头下船时的水晶伞。
苏雯丽要带有一些符号特征,作为一个女侦探,家世那么好,她肯定不会用一把普通手枪,它一定是一个特别精致的东西。哪怕她不擅长用枪,但是这个东西是她自己品味的体现。
镀金枪的制作工艺特别难,几乎找遍了全中国所有的道具师,做不出来,逼死道具师了。我们是拍到了中间段,马伊琍才真正拿到那把定制道具枪的,头两场戏,马伊琍用的是一把翻模的塑料枪,我都不敢给特写。
那为什么就不能用塑料的?不行,因为它握在手里是有重量的,放在手包里也会感到沉,这些点点滴滴都会影响演员的表演状态。
还有那把水晶伞,按照剧本,它就是一把普通的伞。但我拿到那把道具伞后,觉得很轻,就跟道具说,你单独订制一把最好的。最后用的水晶头很漂亮、很重,我们选了好久才定下来。
到现场,我把伞一递给马伊琍,说:“来,我们来拍这场戏。”她就下意识地把伞掂量了很久,玩了很久,她说:“做得好好啊。”
她虽然没有特意表扬各个部门,但从这个小小的感受,她的反应,我相信她心里是很舒服的,作为演员,她的角色的每个细节都被重视到了,演的时候才会非常自信,她才会乐于在镜头前展示,将这个道具加进她的表演里。
拍摄的时候,我们都没商量,马伊琍就在和罗探长对话时,很自然优雅地握了一下那个水晶把,我们就加到镜头里去了。这说明苏雯丽第一次遇到罗探长,内心是比较激动的,那个道具也很经拍,所以我们就给了这个特写。
不然的话,摄影师也不愿意拍,画面上说服力不够,我作为导演肯定也不会给这个特写。
这是道具,美术方面呢,我们给苏雯丽搭了一个巨大的“皇宫”,其实横店也有很多现成的民国的景,但我都觉得它们不够气派,最主要的是它没有那个旋转楼梯,因为苏小姐每次接待朋友,或者见到罗探长,还有她的一些爱慕对象的时候,她一定要穿着旗袍,或者洋装,从那个旋转楼梯上走下来。
03、女性·钢铁侠
《美探》这部戏改编的是澳剧,我特意去看了一下原版,发现它不是以探案为主,它是以女性关爱、女性时尚、女性魅力为主的一个剧集。
具体到主角苏雯丽,我们为这个角色做了人物前史,当时是通过角色一些行为细节进行反推,设计出她的父母是外交官。因为那个年代的外交官家庭更有可能接触到一些西方世界的观念。
爸爸是外交官,妈妈是一个对爱情怀着浪漫主义的人,剧本里面有句话提到,说你妈妈不远万里飞到国外追求你的父亲,导致我们现在的亲戚都要隔海相望。
所以苏雯丽从小有那么好的生活环境,没有生存上的压力,更多的是去伸张正义。我一直觉得苏雯丽有一点点像钢铁侠,她通过她的能力去拯救周边的人,也试图在那个年代伸张一些她力所能及的正义。
当时我还跟马伊琍一块儿讨论过一个问题,苏雯丽究竟是一个侦探,还是一个神探,最后我们统一认定她不是一个神探,她并不是像很多男性剧里的侦探那样神,要有很清晰的逻辑,能从很多细节推导出结果,甚至智商远远高于常人,都不是。
导演邓科、马伊琍说戏
马伊琍觉得这样的人不像一个人,她只是一个神,她会离观众很远,我们不想展示那种酷炫的东西给观众。
相反,苏雯丽一定会犯错误,会冒进,而她的缺点,就通过探长来帮她补全。她明知道案发现场这些东西不能动,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去拿。
从现在来看,她的缺点都是观众觉得好玩的地方,作嘛,就会很有趣。
那说到女性主义,我作为一个男导演,其实真没有过多去想女权或者女性意识,我主要是实现剧本里的内容,很多关于女性的一些观点或视角,我觉得可能是下意识的判断。
导演邓科
可能就是到了一定程度,我觉得这个角色她就应该用这种方式去呈现,这是我心目中觉得正确的一种做法。但我确实没有特别功利性地去考虑过这些问题。
比方说,有一场戏,是苏雯丽领养的一个女小偷,她下意识地在苏雯丽家偷了东西,后来她很想把这个事情告诉苏小姐。那一刻,苏小姐就没有让她说出来,她刚要说话,就打断了,“好好休息,睡觉吧”。
我能看到的是,这和剧本是有差别的,剧本上就是台词而已,但马伊琍演出了一种关爱,我瞬间就觉得苏雯丽这个人物特别的温暖。
04、前辈·马伊琍
拍《美探》,固然是受马伊琍的吸引,能有机会跟这样的视后合作,我对她是有敬畏心的,在我学习电影的重要阶段,马伊琍的作品一直在影响我,大学时《奋斗》正热播。
拍《美探》的时候,有一天我们在现场准备,我和马伊琍聊天,她穿了一套特别婀娜的旗袍,笑着把自己在电影《找到你》里面的一张剧照给我看,当时她的那个身形,跟她穿完旗袍的形态是两种感觉,还有一点点驼背。
《找到你》剧照,马伊琍饰孙芳
你很难想象她跟现在的苏小姐是同一个演员,这是我很佩服她的点。平常剧组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会表达对一些事情的观点,算是大家半个精神导师。
为了拍好这部戏,我当时就说要营造一个氛围,这个是我特别喜欢干的事情。当时马伊琍所有的餐食,她每天吃什么,是否有小点心、小水果、小蛋糕,她在化妆间进门的时候是否要有音乐,是否每天有一束鲜花?她的棚内的空调的温度在多少?然后今天出工的时间,收工的时间,所有的细节我们都考虑过了。
我跟我的团队讲,我希望马伊琍从房车上下来的那一瞬间她就是苏雯丽,而不是说我喊“开机,开始”她才是苏雯丽,这种方式持续到整部戏拍完。全剧组的人都很宠爱马伊琍,但这就是角色需要呈现出来的状态。
马伊琍每天从车上一下来就不离开现场了,这其实是非常好的一个品格。每次她换装她都是迅速的跑到位,我用“跑”这个词,一点没骗你,就是跑,她跑到服装间,换完衣服,再跑回现场。她这样一跑,就是对所有工作人员的一个激励。
在这样的前提下,每天没有人会停着歇着,一到点,我们准时收工,然后我们就开始再探讨一下剧本也好,一块儿去喝茶也好,吃饭也好,我们就开始用我们戏外的逻辑去再把苏雯丽带进另一个状态。
其实这部戏拍摄一百零几天,效率这么高,很多时候是靠马伊琍带动的。
05、简单快乐·我的风格
我成长在一个非常幸福美满的家庭环境里,马伊琍看人很准,见我两次面就说:“你是不是家庭特别好啊?”她说我没有什么阴暗的地方。
但我也很调皮,初中叛逆期的时候,经常干坏事,也会打打架,去捉弄一下漂亮女生。我那时候也胖,感觉身体里有无穷无尽的能量,每天都要去嘚瑟一下,但不是小混混的那种调调。
那时学习不是特别好,在班里有时候会被孤立,所以就会经常看书,写写东西。我父亲就特喜欢看书,他很多书就堆在我的房间里,我从小就翻他那些书看,久而久之,就有了一些创作欲和表达欲,我就试着去写写小说,想一想以后该干点什么。
后来发觉,文字的信息传递比较单一,好像影像可以结合文字、图像、音乐各个方面综合去传达一些你想表达的东西,慢慢就喜欢上电影了。我记得当时班上有个女孩,她就考了电影学院,学的美术。那时候我才知道,还有大学是专门教电影的。
导演邓科
但我因为没有艺术类基础,就被刷下来了,没考上北电。传媒大学这边主要看你综合分,我就考上了中传,学电视编导。
上学时看了很多的文艺电影,但就跟我本身性格和观影习惯不太匹配……看着看着还是会喜欢比较轻松娱乐的作品,慢慢我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我比较推崇那些极致的、有动作大场面的片子,像安东尼奥·班德拉斯的《杀人三步曲》。也非常喜欢杜琪峰,他那种宿命感的东西我到现在都非常痴迷,经常会翻出来再研究研究。
《杀人三步曲》
06、处女作·以及未来
在传媒大学时,大家难免都追赶欧洲三大,我第一部长片电影《坏孩子的秋天》就去参加了柏林电影节。
不过拍这部电影的时候我还不是特别成熟,试图用比较严峻的思想去讲述,就有点小孩儿装大人的状态,创作意图不是特别强烈,但拍得还是蛮真挚的。我更想表达的是哥哥跟弟弟,两个弱势群体边缘人的惺惺相惜。
我记得后来在拍《人不彪悍枉少年》的时候也有一些类似的氛围,包括杨夕和李渔家住的那个楼,其实跟《坏孩子的秋天》里那两个男主角住的楼一样,都是那种南方七八十年代的职工楼,我对那个很有情结。
那个时候我也刚来北京没多久,不是那么有安全感,有一些漂泊感,这些情绪也带入了那个片子。只不过到《人不彪悍枉少年》的时候,我有了家庭,有了朋友,更喜欢讲述的是温暖的、美好的一面,我用的是更符合我心境的一种轻喜剧的方式去看待那个环境。
说回来,你问我现在还有没有电影上的表达,我肯定还是有电影情结的,想去表达。只是现在我自己没有特别浓烈的电影上的表达诉求,这个阶段我如果去拍电影,有点为了拍而拍。
我还是想自己再沉淀一下。
拍剧更能让我得到锻炼,因为我一直相信导演还是一个技术工种,你还是得把自己的技术练到一定程度。我觉得自己开窍,就是从2015年之后拍剧开始的,从《我的奇妙男友》开始,我的轻松的风格也形成了,同时我是进入了一个比较工业化、体系化的拍摄方式,长周期有三、四个月的这样的一个工作,在这个工作里面,你要真正带一个团队,和他们生活、相处。
《我的奇妙男友》
之后的《我女朋友的男朋友》更荒诞一点,色彩更丰富一点。所以到《旗袍美探》才有了一些底气,它和《我女朋友的男朋友》在色彩的运用、转场方式上有一些相似,只不过那个剧更偏二次元。
到了《柒个我》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市场了,就会在想究竟我的观众是谁?他们的点在哪儿?但当你关注市场之后,你也不能完全跟着市场走,更不能投机,所以到《人不彪悍枉少年》我就还是想说有一个自我的表达,做了一些生活体验。到《绅探》是尝试了一下电影化的叙事,现在拍的《赘婿》都在延续这些经验。
可能未来的这几年,剧还是更适合我的表达,包括我对角色的喜爱,包括一些轻松的、阳光的东西,剧是最好的呈现方式。我如果用语言来讲述我的心境和下部戏想干什么,好像有点苍白,你可以等《赘婿》播出的时候看看,那里面有一些我对我自己的发问。
如果有机会,自己也有体力,市场也认,那拍剧应该会是一辈子的工作吧。
我会一直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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