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关于“社会上35岁以上的人干什么去了”的讨论很多。

很多公司，不招35岁以上的员工。

相亲市场，35+的人，特别是35+的女性，几乎成了透明人。

关于年纪的歧视，充斥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人活着就好像就是一条抛物线，高点在20多岁，然后一路下滑直至死亡。

越来越多的人，患上了一种叫年龄恐慌的病。对生命流逝的无能为力，是人类潜意识里最深层的恐惧。

今天铺子说的这部电影，就说的是变老和尊严。

《老妇人》

这个电影的题材，有一些争议。

它讲了一个69岁的老人，被29岁护工性侵的故事。

听上去，有一些不可思议。

但是，导演却用非常冷静的手法，拍出这个大胆的电影。

故事涉及的社会话题很广泛，性侵、老龄化社会、完美受害人、临终关怀的缺失......这绝对不是一部让人身心愉悦的电影。

它提出的问题，几乎无解。

每个人在老年时，都可能陷入类似的境遇。

孝贞（艺秀晶饰），是韩国一名69岁的女性。

她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体面的女性，谈吐、着装都很讲究。

衣服颜色，是非常素净的黑白灰棕米。

搭配样款，都是看上去非常简约的舒适感。

走在街上，就是中产阶级优雅老太的范儿。

在家也不邋遢，一切打理地干干净净。

经常游泳运动的她，体型保持的很好。

即使是马上就要70了，从背后看上去仍旧像个年轻女性。

孝贞身上萦绕着一种淡淡的气质，你会觉得她是个老师或者医生。

一个养尊处优，不用太为生活操心的女性。

一个在很多人眼里不像护工的人。

没错，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工。

她没有丈夫，和一位书店老板同居。

和女儿关系一般，很久没有联系。

她算不上一个成功的老太太。

但是，从外人的视角来看，她也撑过了一些不尽人意的日子，如今过着平静的日子，算得上体面。

但是，最近的她，有了一些不易察觉变化。

有时候，会站在窗前发呆，有时候，会忍不住失神。

她的内心正在经历一场风暴。

直到一天，她对同居的男人说：恐怕.....我要报警，告医院的护士。

她是一个内敛的女性，什么事情都会思忖很久。

波澜不惊的湖面下，是风云涌动的浪潮。

她，被人强暴了。

一个29岁的男人。

多次求助司法无果后，她将自己的经历打印出来。

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孝贞将她的故事投掷于天空。

为了寻求正义，她做出最勇敢的行为。

这个有些惊骇的题材，拍得相当克制。

没有直白的强暴场面，取代的是大段地沉默和黑屏。

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而是一锤闷拳打在你的胸口。

性侵对于老年女性的伤害，都是用相当隐忍的方式表现。

孝贞，是一个安静的女性。

她的痛苦的是一把刀子，刀口都是对准的自己。

大多数时候，她就是一个人默不吭声地坐在一旁，用力地压抑自己的绝望。

在凉台抽烟的时候，会忍不住向下看。

心中就有个声音——跳下去。

但是，她不能。

对别人的触碰，变得额外敏感。

游泳的时候被人碰了一下，不堪的记忆立马涌上心头。

她立马躲到一边，抱住浮标线。

不得不说，艺秀晶女士的演技真的很细腻。

那种慌张和痛苦的细微颤抖演绎很到位，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无助。

文静柔弱的女性身上，一般很难看到愤怒。

但孝贞不是没有愤怒，她的愤怒都是一种非常温柔的形式出现。

由她看护的偏瘫患者，不小心将手搭在她的手上，她反感地蹙眉，然后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然后，她说了全剧唯一狠毒的话——

你还是早点走吧，你女人也能解脱。

薄凉的一句话里，也透着对他人的怜悯。

孝贞，就是这样的老年女性。

温柔待人，却不被温柔对待。

以往，我们看过不少关于性侵的电影故事，《熔炉》、《素媛》、《嘉年华》、《不能说的夏天》......

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年轻女性、未成年。

但在社会里，关于性侵犯的言论，有太多人将矛头指向女性、受害者。

今年8月份，广西大学官网发布2020级迎新专题“女生安全攻略”，内容包括“不要穿过分暴露的衣衫和裙子，防止产生诱惑”、“单独行走时用衣领、围巾等将首饰遮挡住”.....

当时就有不少网友质疑，为什么不出一版“男性不犯罪条约”？

这件事还没平息几天，中国美术学院2020年的《新生安全知识手册》引起了更大的风波。

册子里记录的关于性侵产生的因素，竟然主要是“女生自身的内在因素”，

处事轻浮、追求物质享受、难拒诱惑......几乎每一条都在暗示，受到侵害的女性是自作自受。

有几条甚至直接写上了：注意打扮，长相漂亮。

这所一流大学出了本如此水平的知识手册，也是相当令人震撼了。

《老妇人》里被侵犯的是老年人。

亚洲的传统文化里，都有敬老爱老的思想。

但是，电影却残忍地指出，在指责受害者这一点上，是不分年龄的。

曾经一起工作过的护士小姐，在得知孝贞被强暴这件事儿后，脱口而出：怎么不小心点？

孝贞厌恶地回答：小心吗？

被人侵犯这种事都是突然发生的，如何小心？

甚至调查强暴事件的警察，都会拐弯抹角地表示——被人强暴，是不是您的衣服穿得太好看了？

说话的人也许是无心，但是，他们潜意识早就站好队——嫌疑犯犯罪，受害人肯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对于受害女性的轻蔑，几乎是全世界的通病。

大多数受害者，都要承受他人有色眼光审视的双重打击。

而对于老年女性而言，她们承受的要更多。

在普通的性侵案里，有了证物，基本可以判罪，但是老年人被性侵，则会遭遇年龄歧视。

办案警官，怀疑孝贞只是老年痴呆。

孝贞申请的逮捕令却被驳回，理由是年轻男子性侵年迈女性的可能性较低。

即使，她已经呈上对方强暴自己留下的体液。

看完《老妇人》，你会有一种背后冷飕飕的感觉。

它不狗血，非常真实得表现了受害者在社会中的境遇。

女性可能会遭遇的种种不公，这种不公可能会伴随她一生。

而更可悲的是，即使你用尽全力去表现体面，但仍旧会被粗暴对待。

电影里，很多次出现关于孝贞衣着的描绘。

从同事到警察，都表示过孝贞的衣品不错。

在穿着上讲究，并不是孝贞主动的选择，而是在韩国这样一个看衣识人的社会，上年纪的人穿得寒酸就会被人无视。

体能的下降，自理能力的逐渐缺失，体态的失衡走形......老年人在社会里，一直是隐形的二等公民。

他们是孱弱的包袱。

能做到由心尊重老年人的人，很少很少。

大多数人，只能做到表面的客气。

老年女性受到侵犯，警察会当着她的面讨论案情、嫌疑人的种种，丝毫不顾虑坐在对面的受害人的感受。

年轻的施暴者，会对受害人说：我侵犯你，是看得起你。

年纪大的人，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手脚灵便，脑子灵光。

有时候在便利店门口吃完东西，接了电话着急走了，忘记扔垃圾了，就会被年纪小几轮的年轻人训斥——

您就是个垃圾。

然而，确实忘了扔垃圾的老人，只能弱弱回击：

你以为你会一直年轻吗？

确实，每个人都不会永远年轻。

年老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怀念年轻的岁月。

人在老年不仅仅要面对来自社会的种种歧视，更棘手的，是他们要搞定自己的所剩不多的岁月。

以往，我们常说养儿防老。

但这样的观点，绝对不再适用现代化浪潮下的当今世界。

大家族式的生活，不复存在。

子女结婚后，大多有自己的家庭生活，不再过多参与上一辈的家务事。

电影里，书店老板和自己的律师儿子有一段争执，儿子表示不反对父亲和孝贞在一起——

因为孝贞的照料，能让他免于24小时的尽孝服侍之苦。

在步入老年之前，我们可能需要提前很久，做好各项心理建设——

早早存好一大笔养老金，并做好无人照料的情况下，何去何从的打算。

之前，香港无线电视台出过一档叫做《长命两百岁》的节目，主要说的是各个国家的老龄化问题。

有一期，说到了韩国。

韩国是发达国家中贫困老年人口最多的国家，社会上有大量老年人，还在从事各种非正式劳动。

做保安、给人当清洁工、开的士或者在炸鸡店打工.....

老年人的高贫困率，导致韩国每天平均有12个老年自杀事件。

这些残酷现实，都隐隐预见了我们的未来。

在这些系统性的问题解决之前，也许我们能做的并不多。

但不要让自己的共情力消失，不要为这个社会的老年歧视增砖添瓦。

每个人无论年龄无论性别，都该被公平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