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女之爱:阶级跃升的陪葬品
最近,由言情教母亦舒成名作《喜宝》改编的同名电影上映,不少书迷翘首以待。
据说,这部电影从筹备到完成耗时5年。
不过看完电影后,很多人却失望而归,不管是电影改编后不伦不类的角色设置,还是劣质的服化道造型,都引来一片吐槽,甚至预定年度最烂片。
然而不管怎样,这部电影中关于物欲与爱情的探讨,值得每个人深思。
喜宝,是“顶级捞女”吗?
即使没读过《喜宝》,你可能也听过这句名言,“我想要爱,很多很多爱,如果没有爱,钱也是好的,很多很多钱。”正因为这句话,很多人将喜宝视作顶级捞女。
捞女,指那些贪慕虚荣,渴望傍上有钱人的女性。
喜宝是顶级捞女吗?其实,并不是。
在她的这段自白中,爱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钱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妥协。喜宝并非只爱钱,她最想要的还是爱。做捞女,并非喜宝的初衷。不过为了活下去,她别无选择。
喜宝生于贫贱,由母亲一手带大。她的父亲是个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这样的原生家庭带给喜宝的,不仅是物质的匮乏,更是爱的稀缺,她渴望爱与被爱。
在遇见勖存姿之前,18岁的喜宝曾爱过一个混血儿,约会时,他的目光永远停留在喜宝脸上,可后来,他还是忘记了她。分手多年后,喜宝仍对他念念不忘:“他那样爱我,到底也没有写信来。”
喜宝考入剑桥圣三一学院,梦想着读完大学,成为大律师,可她却连学费都交不起。唐人街餐馆调酒师韩国泰对她有意思,并负担起她的开销,他们在一起后,喜宝也曾想过和他结婚,不过对方只是笑笑。
在喜宝的生命里,父亲与丈夫都不曾拥有。这些爱而不得的暗伤,成为喜宝心底的痛楚,促使她急不可耐抓住勖存姿给予的眼前利益。
不过遗憾的是,喜宝难眠之夜的煎熬,晚上做噩梦醒来的神伤,电影都没有拍摄出来。这些细节的缺失,让观众以为她只是个薄情之人。
与之对应的是,是喜宝和勖存姿在一起后,也做过一个噩梦。她醒来后勖存姿抓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她。喜宝把头靠在勖存姿的胸口,手臂围着他的腰,心里无比安心。
勖存姿会听她的倾诉,读她的长信,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在她身后。
其实,对很多年轻女孩来说,不是因为缺钱才走捷径,而是因为缺爱。如果忽略喜宝的成长环境,一味批判她是捞女,也是一种悲哀。
喜宝与勖存姿之间,有爱情吗?
喜宝与勖存姿之间,始于金钱,陷于依赖,终于爱情。 虽然这份爱并不纯粹,但聊胜于无。
起初,喜宝是拒绝勖存姿的,并质问他:“我是你买来的妓女吗?”她逃了出去,却很快让司机调转车头。
她是清醒的,学费没有着落,勖存姿抛来的橄榄枝,能解她的燃眉之急。她想用勖存姿的钱读书,待羽翼丰满后全身而退。
不过,金钱的诱惑超乎想象,由奢入俭实属不易。当她戴上那枚10克拉全美方钻时,注定会越陷越深。
勖存姿同样精明,见面伊始,他就看透喜宝想要什么。喜宝从底层扶摇直上的倔强,深深吸引着他。勖存姿已近暮年,他需要征服一个有生命力的女子,来唤醒自己的激情。
刚开始,他们之间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在一起后,勖存姿满足着喜宝的一切愿望,甚至为她买下一幢城堡。喜宝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逐渐放弃学业。在她看来,哪怕取得学位,也得为五斗米折腰。而现在,只需讨勖存姿欢心,即可坐拥一切。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场纯粹的交易,竟滋生出几分情谊。勖存姿心脏病发作后,唯一想见的人是喜宝。如果一个人临死时想见你,那他一定是爱你的。而喜宝得到足够的钱后,也不愿离开。
她告诉勖存姿:“开头的时候,为了钱;到后来,为了恨;到现在,勖先生,请不要笑我,现在是为了爱。”
爱恨之间,不过一念之差。两个怀揣不同目的的人,最终碰撞出爱的火花,这在原著和电影中都有迹可循。
勖存姿情人无数,爱之于他,是件奢侈的事情,他的爱是霸道且有强烈占有欲的,他享受喜宝成为自己“掌中之物”的成就感。
而喜宝从小缺乏父爱,勖存姿的宠溺,填补了这份感情空隙,他成为世界上唯一爱护她的人。她不仅爱他的万贯家财,更爱他带来的安全感。当勖存姿生命垂危之际,喜宝不计前嫌照顾着他。
他们曾爱过,哪怕只是一刹那的真情流露,也足以慰藉彼此。
亦舒与张爱玲笔下“捞女”形象的异同
亦舒和张爱玲,似乎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但亦舒的很多文字里,都有张爱玲的影子。
亦舒比张爱玲小26岁,她曾是张爱玲的头号粉丝,因为一篇痛斥胡兰成的文字,而被张爱玲所注意。
有人说“亦舒是现代简约版的张爱玲”,其实名不副实。两人都写过“捞女”的故事,从对“捞女”结局的不同塑造,就能看出张爱玲和亦舒的迥异。张爱玲擅长写悲剧,总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而亦舒笔下的俊男美女,经历世态炎凉后,总会得偿所愿。
张爱玲的《第一炉香》中,葛薇龙家道中落,因交不起学费,于是向姑妈求助。姑妈当年不顾家人反馈,嫁给一个广东富商做第四房姨太太。如今,她“关起门来做小型慈禧太后”,靠游离于男人之间来弥补内心的空虚。姑妈让葛薇龙留下,不是真正想资助她读书,而是想让她成为自己引诱“猎物”的诱饵。
葛薇龙对此心知肚明,却认为只要自己行为端正,便可出淤泥而不染,等将来遇见真心喜欢自己的人,是不会相信那些流言蜚语的。她终究是天真的,低估了浮华生活的诱惑。最终沦为“给姑妈弄人,给乔琪乔弄钱”的工具。葛薇龙为此哭泣,却无可奈何。
而亦舒笔下的喜宝,何尝不是幸运版的葛薇龙。她靠男人跻身于上流社会,求仁得仁,虽然没有爱,却有了钱,钱多得永远花不完,甚至花不完每天发放的利息。有趣的是,她成了勖存姿的情人后,并不像前辈葛薇龙般为此难堪,而是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葛薇龙和喜宝,都曾自信自己在金钱面前的定力,都曾幻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都不自觉陶醉于奢靡的物质之中,也都在诱惑中一步步沉沦。不过区别在于,葛薇龙因为爱上乔琪乔万劫不复,喜宝却因为勖存姿成功上位。
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遍地葛薇龙或喜宝的故事,拼单式名媛层出不穷。正如波伏娃所言:“女人的不幸就在于她受到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一切都促使她走上容易走的斜坡:人们非但不鼓励她奋斗,反而对她说,她只要听之任之滑下去,就会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受到海市蜃楼的欺骗时,为时已晚:她的力量在这种冒险中已经消耗殆尽。”
改编亦舒为什么那么难?
在豆瓣上,2020年这版《喜宝》评分低至3.4分,好于0%的爱情片,好于0%的剧情片。很多人认为片方只是借了亦舒的名字,讲述着其他的故事。而亦舒本人,也没有参与电影宣传。
其实,亦舒小说影视改编翻车现象,这不是第一次。
从《玫瑰的故事》、《朝花夕拾》到《流金岁月》和《我的前半生》,亦舒的小说拍出来后,口碑大多不尽如人意。
以《我的前半生》为例,空有亦舒的名头,却丢了亦舒的精神内核。小说中沉静自省的罗子君,变成了虚荣炫富的无知女;书里绝不失态的女子,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大妈。
翻拍亦舒的作品,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究其原因,和亦舒的创作风格有关。
一方面,亦舒的作品大多以市井寻常生活为主,小说冲突和张力不足,拍成影视剧后,容易陷于平淡,使观众昏昏欲睡。小说中起伏的内心戏,难以用视听语言表现出来。而那些字字珠玑的金句,如果用画外音念白,则显得矫揉造作,像极了没有感情的朗诵。
有网友调侃:“亦舒的作品改编成影视剧后,里面的旁白会比台词还要多。”另外,小说中言简意赅的对话,让人读来会心一笑,但拍成影视剧后,却显得细节不足,让人出戏。
另一方面,亦舒一贯认为“做人最要紧的,是姿态好看”,这种姿态,不仅是外貌气质,更是处事态度。因此,她笔下的女子要么美得颠倒众生,要么行为举止超凡脱俗,选角难度大。就拿《喜宝》来说,每个看过原著的人心里都有一个朦胧的喜宝形象,当导演给某个演员冠上喜宝的名字,势必有人否定。
何况,亦舒女郎大多性格恬淡,镇定自若,一不抱怨,二不解释,如《叹息桥》中所写:“做不到是你自己的事,午夜梦回,你爱怎么回味就怎么回味,但人前人后,我要你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这样云淡风轻的女主形象,拍出来后观众代入感不足。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琼瑶笔下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角色,很明显,后者更引人注目。
1988年,《喜宝》就曾被搬上银幕,当时,由“亚洲小姐”黎燕珊出演喜宝,柯俊雄出演勖存姿。值得一提的是,黎燕珊在最新《喜宝》中,饰演喜宝的母亲,两代“喜宝”同框,打了一波回忆杀。
在故事的最后,26岁的喜宝继承了巨额遗产,却为此失去了青春、自由和生命力,变成金屋里一尊浮华的蜡像。她苦笑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作者 ?林希言
图片 ? 来自互联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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