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邪”转“正”,宁浩还能骗住观众
国庆档《我和我的家乡》,大家都看了吗?
五个独立故事。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排序。
肉叔最喜欢的,是《北京好人》。
这么多天过去了,越咂摸越有味道。
但有人说,跟宁浩以往的风格相比,这个短片好像……
不够宁浩。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宁浩拍的作品都是疯狂系列那样的黑色喜剧:
荒诞,混乱,无序。
一股子“邪”味。
而他近年拍的两个短片,却很“正”。
是宁浩变了吗?
作为一枚脑残粉,肉叔今天就来唠嗑唠嗑这事。
01
首先,肉叔最喜欢宁浩的一点,并不在于他“拍什么”。
而是他“怎么拍”。
说白一点,就是他那套高超的叙事技巧——
总有办法把观众骗进去。
就不说《疯狂的石头》这种,多线叙事精巧得堪称教科书的典范了。
就算是拍个俗气的都市爱情戏,宁浩都能倒腾出一部清新脱俗的《心花路放》。
肉叔说的清新,当然不是指片中到处泡妞的油腻中年男性角色。
而是导演那种双向交叉叙事的手法。
“为爱出走”这种被无数人拍到烂的古旧题材,在他手中瞬间变得颠覆。
男主和女主两条故事线,分别向大理出发——
一场以“寻艳遇”为幌子的骗局开始了。
从观众的视角来看,一直误以为这两个人踏在注定相遇的旅程。
直到最后两人目的地终于重合……
他来到她那个酒吧,只看到她在屏幕中留下的录像。
电影看到这,观众依然没察觉到自己被骗。
还以为两人正好前后脚擦肩而过,或许他还能追上她,凑个大团圆结局?
没想到男主一开口……
这是我前妻啊
观众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俩是在不同的时间点出发,一个正叙,一个倒叙,全程越走越远。
大家都被宁浩骗了。
看,不用搞什么熵的科幻概念。
宁浩光用叙事手段,就能达到这种时间钳形运动的效果(误),你说牛不牛。
很多时候,肉叔喜欢看宁浩的作品,就是享受这种被“骗”的惊喜感。
前面越上当,后面越震撼。
细心留意,你会发现他两个主旋律短片里,依然有这些小把戏。
去年《我和我的祖国》张北京追回奥运入场券的过程,就有浓浓的欺骗感:
霸王硬上车的熊孩子,说话毫不客气,不问自取拿了人家的票。
竟然还敢贼喊捉贼,恶人先告状,害得身为失主的张北京反而被一群人追打。
种种迹象,都让你以为张北京遇到了顽劣的小流氓,让人恨得牙痒痒。
等终于逮到他了,才发现他并不坏。
到今年《我和我的家乡》的《北京好人》,还是延续这种“诈骗手法”。
张北京让表舅扮成自己,用他的医保卡去治病。
眼看他被医生误会成病人送上手术台,观众都以为张北京这次玩脱了,把自己也赔进去。
镜头一转,嘿,果然又是骗人。
不止这些宁浩一贯的反转结尾,还有不少增加悬疑紧张氛围的滑稽桥段,都有着“疯狂”的影子。
例如张北京带着表舅骗保,正好在医院被警察叫住,虚晃一枪。
像极了疯狂系列里警察和坏人多次擦身而过,因蒙在鼓里而做出跟身份不符的行为,以此制造出笑点。
《疯狂的石头》里,犯人就在警察身后抬着罪证走过,警察甚至还热心上前搭一把手。
可见。
尽管题材不同,宁浩依然是那个爱“骗人”的宁浩。
但他作品的独特之处,不只是手法。
还有——
02
角度。
《北京好人》是《北京你好》的延续。两者形成了互文,构建了一个张北京ip。
尽管两次都是“大主题”的命题作文:
国家,家乡。
但宁浩都是从“小人物”的角度出发:
普通市民张北京一家子。
《北京你好》里,张北京离婚后跟儿子的关系变得疏远,父亲的形象也逐渐坍塌。
这种难以短时间内扭转的亲子矛盾,却巧妙地通过一张奥运会门票瞬间改变。
比起直接把票送给儿子。
张北京把票送给了一位陌生人的举动,更有效挽回他在儿子心中的形象。
同样,这样处理剧情,比那些笑点泪点都直给的喜剧悲剧要高级得多。
故事内核得以上升了一个高度,以“小家”的修复,彰显“大家”的进步。
这正是“我和我的祖国”之间的关系。
悄悄地扣题了。
宁浩总能捕捉到那些细小而微妙的人类情感,以及背后牵动的繁复人际关系。
《北京好人》里看病的故事,灵感也是来自宁浩本人和亲戚的真实经历。
之前,一位老家亲戚得了病,来北京看病。
亲戚很焦虑,一是焦虑病情,二是焦虑钱。
宁浩就劝亲戚先做手术,钱的事他可以帮忙解决。
结果,亲戚的态度立刻变了。
在作为晚辈的宁浩面前特别拘谨不说,在宁浩家住着老想找点活儿干。
钱,让血缘的关系,变得尴尬起来。
可没想到,后来大家才知道,看病的开销几乎都能用老家的医保卡报销。
宁浩很开心,因为“亲戚态度又转变了,一下子回到他作为长辈的姿态上去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亲戚的前后两次变化。
说到底,这种笨拙又迅速的变化,就是喜剧。
但宁浩的喜剧,从来不是小丑式的简单嬉笑怒骂。
他的作品总有深刻的现实主义氛围。
张北京和表舅之间的关系,就是传统农村亲戚关系的缩影。
影片在这对有趣的人物关系中,延伸出了一部分中国式家庭关系的文化探讨,一如宁浩以往的作品那样反映当下。
这一特征,从他的处女座《香火》就已经有体现。
全片开头,一个看似偶然的宰羊镜头,正是对后面和尚被各个群体狠“宰”一笔的暗喻。
电影看似在说一个穷乡僻壤的和尚,如何努力筹钱修复佛像的沉闷故事。
实际上,却是以人的角度折射出整个社会的状态。
由此看来,无论是特别“正”的张北京系列,还是以往特别“邪”的荒诞系列。
其实是殊途同归。
宁浩都是从历史和社会的巨变洪流中,单拎出一个人观察他的变化,从而映射出环境的变化。
以小见大,举重若轻。
这一点,让宁浩的作品在主旋律里也成为了特别的存在。
就算明年,后年,再往后n年的国庆档,无论出什么命题——
03
张北京这个系列,可以一直做下去。
真的,不管啥题材都能套。
这角色名可真没起错。
张北京,代表的不仅是北京市民,他甚至是每一个人的缩影。
塑造出这个活脱脱的胡同老大爷形象,除了葛优精湛的演技之外,还得益于宁浩喜欢观察人的习惯。
你别看他很多作品都出现佛像,好像带点虚幻的味道。
其实他的故事,倍儿接地气。
神佛的双眼都在凝望世人。
因此,宁浩电影的焦点,始终是人。
他所有作品,最后都绕不开一个内核——
人性博弈。
《石头》里,那么多人打宝石的主意,最后都没好下场。
反而是一心一意守住宝石,想以此帮下岗工人谋取福利的小保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获得了宝石。
无论是轻松好玩的疯狂系列,还是暗黑暴戾的《无人区》。
宁浩电影中的所有矛盾,都因争名夺利而起。
故事发展看似充满了无序和巧合,但结局总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同样。
张北京IP,在主旋律之下依然保持着宁浩特色:
始终接地气,中心始终是人。
一般人想到拍祖国啊家乡啊,都得以特别“正”的方式去呈现。
宁浩偏偏就塑造了张北京这个不那么“正”的小市民形象:
本事不大,生活一般,就爱吹牛炫耀。
奥运会门票和买车,更是他吹的资本。
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而跟孩子较劲到底。
跟远房亲戚装穷,甚至动歪脑筋“骗保”。
这些,都不像是主旋律作品的情节。
但,正因为是主旋律,才更不能脱离现实去架空地讨论精神。
张北京代表了每一个平凡人。
他不完美,身上有很多小市民的缺点:
吝啬,要面子,爱耍小聪明。
这是人固有的阴暗面。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又能舍弃自己那点小心思,去成就一份大爱。
这是人追求的光明面。
宁浩的作品,从来都不怕直面人心的丑恶。
他更强调的是每个人做选择的权利。
《北京你好》中,张北京都追回他的票了,一切已经如他最初所愿,生活重回轨道。
但他却主动选择了把票送给那个折腾了自己一番的熊孩子。
同样,《北京好人》里张北京弄出那么大一出闹剧之后,表舅把所有罪责都担下,他可以全身而退。
不用吃牢饭,也不用借钱给别人了。
最后又是他自己主动放弃了买车,选择了帮表舅交手术费。
人与人之间碰撞出的人性火花,看似随机,实则随人。
你遇到坏事,但未必是遇到坏人。
熊孩子无论如何都想去奥运会,不是虚荣心作祟。
他想看的根本不是这个全球盛事,而仅仅是想去摸一下他爸生前参与建造的观众席栏杆。
“那是我爸爸装的,我就是要去摸一下”
突然上门的表舅,也不是冲着借钱治病来的。
得知张北京的经济状况也不好,表舅扭头就要回老家,不治了。
他把亲情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
“我这病吃蒲公英就能好,蒲公英老家有的是”
别忘了,人与人的每次碰撞,不一定是走向毁灭的恶果。
也可能会碰撞出新善缘。
就像张北京,总因意外收获到更宝贵的东西。
宁浩在这么短的故事篇幅里,不但兼顾了喜剧和悬疑的因素。
甚至还刻画出人物的变化。
《北京你好》,主角从一个见谁都要晒奥运入场券的人,变成了一个主动把票送给陌生小孩的人。
《北京好人》,主角从一个跟亲戚装穷,见死不救的人,变成了甘愿花光自己所有积蓄去帮亲戚做手术的人。
有这道弧光,角色和故事才更动人。
在看似无序的世界里,冥冥中自有因果循环。
善恶终有报。
这是宁浩暗暗藏在他的作品中,对这个世界的寄愿——
人无完人。
至少,守住人性的底线。
这个世界总会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去回馈你的善意。
只有当个体在变好时,整体环境才会变得更好。
这就是宁浩短片最妙的地方:
比起拍物质层面的变化,精神的变化才是关键。
看到这里,你还会说宁浩变了吗?
不拍荒诞故事,就不是宁浩了吗?
宁浩说过:
“我从未在电影中刻意营造荒诞,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唤醒真实。”
很多人拍电影,是为了造假大空的梦。
宁浩总是在拍微小,却真实可碰的世间百态。
其实最近人物采访中,他也说过了,世界在变,他拍的主题也在变。
荒诞不再是他的主题,其实也说明了我们的世界正在变好。
这不是好事吗?
我们需要荒诞故事,但没必要为了荒诞而荒诞。
这本身就是一种荒诞。
宁浩始终以现实创作故事,用故事唤醒真实。
他还是那个宁浩。
一点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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