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霍普金斯《父亲》类型糖衣舔拭后的表演艺术能量绽放
让安东尼霍普金斯四度入围奥斯卡影帝竞逐项目的《父亲》,电影以惊悚且奇幻感十足的类型形式示人,将21世纪世界影坛所关注的老人议题电影重新定义,甚至拍出了继《爱‧慕》之后更上一层楼的艺术新高度。两片同样有着满满老人因病痛而走不出自己房子的生命将尽焦虑感,却是以当代流行的烧脑电影语言解释了整件事情,既解了影迷看片爱猜谜的瘾、也抓住了一般观众对于失智电影容易涣散的集中力。
《父亲》绝对是让安东尼霍普金斯继30年前以《沉默的羔羊》获得奥斯卡影帝之后、再度与奥斯卡奖最接近的一次。在全球每年罹患失智症人数将近有一千万人之多的当代,我们通常有认识的亲友失智,但却不一定真的懂得病患的感受。坊间相关电影通常主打主人翁与失智者之间爱的连结渐断,不论感伤或感动但视角仍是由健康的那一方所把持。《父亲》首先让安东尼霍普金斯全程紧握住这份感受抒发权,这很不容易,就连《爱的万物论》的艾迪瑞德曼也还需要费莉西蒂琼斯演绎病人家属来印证与强化病症的可怕,但《父亲》奥莉薇雅柯尔曼所饰演的女儿更像是助攻般的存在,为的就是对照出一个客观视角、厘清观众的观影疑虑而已。
安东尼霍普金斯在《父亲》所祭出的全面性演技是循序渐进式的,由老人居家琐事打开一部电影,看似平凡无奇,实则这份让人放松戒心的日常生活就已经是主角使尽全力所能维持的最好状态,状态好时还能与后生晚辈谈笑风生的英国佬形象是安东尼霍普金斯做出与过度优雅的人魔有所区隔的亲切小心机。就是在令观众视若等闲、认为他与大家家里的老人家没有什么不同之后,安东尼霍普金斯这才开始一层层揭开主角面对疾病的百种面貌。
老人囡仔性的可爱阿公为何会突然变脸?为什么风度翩翩的绅士最终难逃露出尖酸刻薄臭老头的样貌?失智症将累积智慧的脑子瘫痪成短路无法向外再作灵魂交流的牢,每回他磕磕绊绊地逃狱出来了但所有的记忆还都被扣押在暗涌深处,灵肉分开了那么就算身体再健康还有什么用?《父亲》有别于其他病痛着墨在肉体的苦痛失能,不是肉体生命的最终当机令人恐惧,而是灵魂最后的涣散无力惹人心惊。生命斗士电影多少总带着点英雄式的悲歌昂扬,但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厉害之处在于全程演出那份平凡地凋零,《父亲》裹着惊悚烧脑的类型糖衣,舔拭开后就是安东尼霍普金斯集他83年以来的所有表演实力绽放。
在外界看来,失智患者的行为与情绪表现都只是表格上待被勾选确认的「病征」项目;然而在当事者的感受里,每一次的「发作」可却都是忍耐到了极限而急欲发泄的情绪、忘得太彻底而对现况困惑的求救、认知混淆到分不清孰真孰假的暴力想打醒自己──就像是《鬼灭之刃剧场版无限列车篇》里炭治郎为了醒过来、连用刀砍自己脖子都不待犹豫。
类型电影中的反派都是另一个人,《父亲》的病魔则是住在自己身上,难以反抗。是故安东尼霍普金斯就再也不需要有茱蒂佛斯特来牵制或对付自己了,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确保了一个演员与自己对戏绝对会是旗鼓相当的好看比赛。自己跟自己打架也就算了,但家里还有个女儿要过所谓正常生活,作为长辈本该成全,可眼见自己一切退化为不可爱的婴孩一般,老人家那股就连在家呼吸好像都会妨碍到家人的无来由愧疚,时好时坏于是成了外在看来反覆无常的已投未爆弹。
83岁的安东尼霍普金斯要能淋漓尽致有所发挥,靠的还是41岁的导演弗洛里安泽勒的惊人剧本。青壮创作者的能量生猛、资深表演者则技巧深沉,两世代间的合作、老将带新人共同激荡出绝妙火花的能量被开采而出,不啻是供未来影视创作者寻求合作方式的一盏明灯。今年奥斯卡奖最佳影片入围片中的《游牧人生》赵婷导演与法兰西丝麦朵曼、以及《梦想之地》的郑李烁导演和尹汝贞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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