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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代民工”的困惑与迷惘

查看:622 / 更新:2022-04-09 22:42

我们到底该叫第二代民工,还是新生代民工呢?表面上看,这两个称谓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其实仔细一想,不然。如果叫“新生代民工”,那2000年2010年出生的民工呢?难不成叫新新民工?别人一听,好像是猩猩民工似的,多难听。如果自80后90后这一代民工之后,中国民工在中国历史上彻底解决了身份尴尬问题,那么我们可以被称之为“新生代民工”。但作为民工,那是一种奢望,我们“新生代民工”的孩子势必将仍然是民工。所以,还是叫“第二代民工”吧。等到我们的下一代进军城市时,人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称之为“第三代民工”,依此类推,一直到“第N代民工”。多么地令人无望。

大学念了两年,我退学进城打工,那时我对村里人说,不想做城里人的农民,不是一个好农民。村民们都说我有志气,将来会有出息。衣锦还乡是中国人的传统。在我走出村口的那一刻,我开始憧憬,将来回村之时,开着高档轿车,穿着一身名牌,带着漂亮媳妇,然后把父母接到城里享福。那时天真的我,不知道进城之路,是一条不归路。

刚进城时意气风发,但农民工的梦想是照不进现实的。三年四年之后就开始产生很多困惑。

我不明白,我们民工用血汗,甚至用生命在城市建设了那么多高楼大厦,可建一辈子房子,却买不到哪怕一间厕所?这跟种一辈子地却没粮食吃异曲同工;

我不明白,为什么南方那么多工厂,就是找不到一家八小时工作制的呢?最低工资标准,意思应该是工资不低于那个标准吧?为什么我们的底薪就等于最低工资标准?为什么辛辛苦苦一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一年下来只够买几包化肥?是工资低了,物价高了,还是我们生活太奢侈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干了活,可以不给我们工钱,不是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么?为什么找相关部门解决总那么难,总把我们当球踢,当猴耍?为什么会出现跳楼讨薪,开胸验肺?

我不明白,在上海,与上海人在同一家事业单位干同样的工种,为什么他每月就比我多五六百块?经理说他是上海人,有福利保障和各种补贴,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有,我就没有?我们不都是中国人吗?难道中国城市是分等级的,中国人也是分等级的?

我不明白,我堂哥在城市打工十几年了,侄子现在在城市读书,为什么我侄子要缴比城里孩子还高的学费?为什么城里人却不让他们的孩子与我侄子同桌?为什么我侄子在学校会受到孤立和排挤?

……

后来我明白,人呐,其实就像种子,最重要的是看你被撒在什么地方,撒在城市,再劣质的种子也能茁壮成长,撒在农村,你再优良也得拼命挣扎才有出头之日。我们第二代民工与第一代民工相比机遇更少,第一代民工,赶到好时机,解革开放之初,百废待兴,满城都是机遇,你想躲都躲不掉。而我们呢,各行各业都爆满,还有那么多大学生在虎视眈眈,挤得头破血流也挤不进去了。

如今我在城市摸爬滚打四处碰壁已经七八年了,在工厂工地酒店酒吧都干过。七八年过去,仍然一无所有,所谓的理想节节败退,以前梦想着房子和车子,现在只关心粮食和蔬菜。

没再困惑,因为困惑没用,只有无尽的无望和迷惘。我不知道家在哪里?城市,已没有我们安家之所,而农村呢,我们怎么回去?像一个逃兵一样?又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回去之后,会种地吗?愿意种地吗?其实我本人是赞成回农村种地的,毕竟我们国家还得需要人来种地,但怕父母从此在农村抬不起头来,被其他村民嘲笑,尽管其他村民的孩子们也在城市流离失所。在他们看来,战死在城市,也比做一名逃兵好。

婚姻,也成了一个无解的难题。我们第二代民工现在在城市,可以有爱情,但没有婚姻。我们的父母不关心我们有没有爱情,只关心能不能结婚,他们想要抱孙子。而现在,农村女孩子一个个都想嫁到城里去,城里女孩宁愿做剩女也不会嫁给我们民工。有部分农村女孩子没机会嫁到城里,但她们的父母要求的嫁妆也并不比城里人少。他们要有房子,在城里买不起,就在农村建,至少得两间两层。前几年结婚女方要三金,到现在要五金,(我都不明白有哪五金)。女方父母还要几万块的礼金。市场经济之后,婚姻也成了买卖,而且像房价越炒越高。娶个媳妇,得花多少钱?那些钱在城市得打工多少年?在农村种地又要种多少年?如果早早地回家种地,媳妇都娶不到,因为种地连农村人都看不起。

当我们老了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不敢多想。

我们的明天,该何去何从?我不知道。只能像一个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我曾经说只有猪才是最幸福的动物,并写过一篇《像猪一样幸福》。在城市,我只能把自己当作一头猪来获取幸福。

真的,我真喜欢做一头猪,没心没肺,有吃有喝,也不会去想劈什么柴喂什么马,呆在猪圈里,不知道天高也不知道地厚,就这样迷糊至死。

现在基本上也不怎么存钱了,因为存了也没用,有钱就花掉,今朝有酒今朝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说我们消极也好,说我们破罐子破摔也好,都无所谓。因为积极奋斗也只会更加头破血流,因为就算是一只好罐子,也卖不出好价钱。消极,更让我释然,日子也过得更轻松。

所以,有时候我也觉得其实自己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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