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信书不如无书。

孟子曰：“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殷商末年，周武王得知商纣王的商军主力远征东夷，朝歌空虚，即率兵伐商。周武王率本部及八个部落军队，进至牧野。爆发了历史上著名的牧野之战。商纣王惊闻周军来袭，仓促调动少量的防卫兵士和战俘，开赴牧野迎战。商军的兵力和周军相比悬殊很大，但忠于纣王的将士们都决心击退来犯之敌，展开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殊死搏斗。

这是《尚书》中记载的，但是孟子不信。孟子说：“我对《尚书》中的《武成》篇，只不过相信采用其中两三段文字罢了。仁德之人无敌于天下，以周武王这样天下最仁爱的贤君去讨伐纣王那样最不仁爱的暴君，又怎么会发生血流成河，连大木棒都给漂走的事情呢？”

孟子认为武王不可能是这么一个残暴的人。

实际上，商纣王也不一定就是像是书中描绘的那样残暴的人。胜者为王败者寇，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武王打败了纣王，纣王就是十恶不赦，纣王的那些罪行是不是武王或者某些好事者、拍马屁之流安上去的呢？纣王的罪大多是前朝暴君夏桀的复制。夏桀有大得可以航船的酒池，商纣王就造了酒池肉林；夏桀受美女妹喜的迷惑，商纣王就有了一个九尾狐妲己；夏桀将商汤囚禁在夏台，周文王就被商纣王囚于羑里而演周易。大概妲己的炮烙之刑也是后人效仿夏朝的某个刑法杜撰的，也有可能。有人考证，被商纣王剖腹剜心的比干在商纣王死后十几年还活着。

历史可信吗？只能说，大体可信。

老师可信吗？只能说大体可信。

书本可以怀疑，老师也可以怀疑，一切都可以怀疑。

怀疑是创造的源泉，怀疑精神是人类最可贵的品质。离开怀疑和批判的精神，就不可能有进步。“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无疑则不进。”古人的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前苏联作家高尔基也说过“不要害怕现实，不要向现实低头，你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是为了服从老朽的东西，而是要创造新的，有理智的，光辉的东西。”高尔基被斯大林从意大利请回来后，一直生活在被斯大林营造的鲜花盛开、歌舞升平之中，但是作家犀利的目光不容易被欺骗，他怀疑周围一切人造的好意，他逐渐看清了斯大林政权下笼罩着饥饿、奴役和强权暴力。他拒绝为斯大林歌功颂德，直到死也没有为粉饰太平而写片言只语。

当所有的嘴巴都在歌颂的时候，就应该怀疑被歌颂的东西。

怀疑一切，察其所由。

没有哥白尼的怀疑，我们至今可能仍然以为太阳绕着地球转，地球是老大。但是，在哥白尼以前，地心说在科学界是统一思想、统一认识的。当时的教会不允许人怀疑，也没有人敢怀疑。

哥白尼的日心说推翻了地心说。那么，在今天，有没有人对日心说提出怀疑呢，即便这种怀疑被证明是错误的？反正我是有怀疑的，我一向对以观察为主要方法的天文学持怀疑态度。

怀疑精神要靠学校、靠老师培养。

老师应该让学生经常保持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灵，敢于怀疑，敢于挑战权威。而不是裹足不前，固步自封，或者死水微澜。说到“固步自封”，本应为“故步自封”，只因为伟大领袖老人家当年有一篇文章《加强互相学习，克服固步自封、骄傲自满》的文章，把“故步自封”写成“固步自封”，竟然没有人怀疑，或者说竟然没有人敢怀疑，以讹传讹，“固步自封”到现在。

在中国的学校里，“怀疑”往往被视为大逆不道、离经叛祖，不尊重老师，有违师道尊严。学生只能有敬畏之心，而不能有怀疑之意。老师用标准答案武装自己，学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这种做法，其实是本末倒置，不符合教育的终极目标，束缚了学生的想象力和创造力。

在一张白纸上画一个圆，非得让所有的人都把它当作太阳？可能幼儿园的小朋友最具有批判精神：老师，那不是太阳，那是屁股。

可不可以不统一思想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