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里的凶杀案
晓明头裹纱布,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记忆。旁边一个自称是他邻居的男人告诉他,说清晨自己值夜班回来,发现他躺在路边上,头部受伤,昏迷不醒,于是就把他送到了医院。至于为什么会受伤,邻居就不得而知了。 晓明苦苦思索,想知道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可是脑子一片空白,对过去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顿时惊慌失措,又吵又嚷。医生忙过来安慰他,说这只不过是因为脑震荡而产生的短暂失忆现象,过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的。好不容易才稍微平息了他激动不安的情绪。留院观察了几天,邻居见晓明并无大碍,就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把他带回了家。 邻居离开后,晓明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客厅的摆设有些零乱,面对着房门的墙上有一块新粉刷的痕迹,晓明想,也许那里有了裂纹,所以才找人重新粉饰了一下罢。然后他又去了卧室,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架望远镜,望远镜下面压着张纸条。纸条上写道:亲爱的老公,这个星期是你的生日,我特意买了架望远镜送给你,因为我要出差,所以不能陪伴你了,你不要生气哦!落款是爱妻肖菲。晓明把玩着外观精致的望远镜,心里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娶老婆了呀。他甜滋滋地想:老婆挺关心自己的嘛。 怀着满腔甜蜜,晓明痛快地洗了个澡,然后就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酣然入睡了。 等他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暮色四合,漆黑的夜空像泼了墨似的,没有一丝星光。因为百无聊赖,他就拿起那架望远镜,走到阳台,远望夜景,打发时间。这天晚上空气特别潮湿,寒意袭人,雾气弥漫。晓明举着望远镜,半晌才隐隐约约看见对面有一栋公寓楼。这栋楼房孤零零地矗立在空旷的夜空下,周围漆黑一团,楼面上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几家灯火。晓明把镜头一移,对准了其中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阳台的窗门敞开,房间里的一切尽收眼底,一览无遗。晓明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搂搂抱抱着坐在沙发上,耳鬓厮磨,如胶似漆。晓明看得脸红心跳,他本无意去偷窥别人的隐私,想把镜头移开的,但是又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 两人正亲热着,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相貌端庄的女人出现在屋子里。女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简直难以置信。沙发上的男女大吃一惊,触电门似地蹦了起来,面面相觑,神情非常的尴尬。 三个人不动声色地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回来的女人爆发了,她疯了似的冲了过去。男人惊慌失措地护着那个女人往后退,手舞足蹈地在解释着什么。然而他的解释显然无济于事,回来的女人愤怒地把他推开,挥起手就甩了那个女人一嘴巴。那个女人呲牙咧嘴的,漂亮的脸蛋都痛得变了形。
眼见着这一幕,晓明开始心里很是纳闷,不过继而就恍然大悟了。他想一定是那男人带情人回家约会,被突然而归的女主人逮了个正着。他心里一边强烈谴责那个男人的用情不专,一边继续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 对面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怒不可遏的女主人和丈夫的情人互相撕打着。那个男人起先还两不相帮,好说歹说地从中劝阻,到了后来他索性偏袒情人,推搡妻子。做妻子的本来就满腹委屈,他的行为更是火上加油。女主人奋力挣脱丈夫的束缚,不顾一切地撞向了丈夫的情人。那个女人被撞得站立不住,重重地跌倒在地,顿时昏了过去。男人见情妇昏倒,不禁勃然大怒,抓着妻子的头发,穷凶极恶地往墙上撞。 丧心病狂的丈夫把妻子一气撞了几十下,直到妻子无力反抗,不再挣扎才罢手。这时他才发现妻子已经头破血流,软绵绵地倒在了血泊中。他害怕极了,惶恐地望着妻子,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晓明望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惨剧就这么发生了。他连忙奔回屋子里,打电话报了警。 他报完警,拿起望远镜,继续监视对面的情形。这时那个男人已经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陷入了深思。晓明想也许这个男人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和痛心了吧。正当他全神贯注地望着时,那个男人陡然抬起了头,并且转了过来。男人狞笑着,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邪恶而残忍的寒光。那目光咄咄逼人,使晓明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男人就站在一步之遥逼视着自己一般,吓得他赶紧松开了举着望远镜的手。 等他惶恐的情绪平静下来,重新拿起望远镜时,刚才看见的一切突然烟消云散了,视野里惟有浓厚的夜雾在飘浮着。晓明大惑不解,难道夜色太深,雾气加重了,遮住了视线? 晓明想绝不能让那个男人逃跑了,必须严密监视他。他快步冲下楼,向对面奔去,他跑出了很远,发现对面却是一片凄凉的荒原,再往前也只不过是一条潺潺流淌的河,根本没有楼房的影子。他不得不带着满腹疑问折身返回。 回到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心里直犯嘀咕,难道刚才眼睛花了,看错了,或者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时,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刺耳的电话铃声,把胡思乱想的晓明吓了一跳。他没好气地拿起电话。“喂,晓明吗?我……呜……呜……”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哽咽声。晓明眉头紧锁,困惑地问:“你是谁,找我什么事?”女人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是胡娜啊,我……我看见你老婆肖菲了……她满脸是血,她……她说自己死得好冤……好惨,她要……呜……”晓明在这头也感觉到女人的情绪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他的心都揪紧了,忙关切地问:“我老婆出什么事啦?”可是那个女人并没有回答他,只听到电话里“啊”地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似乎还传来一声细若游丝的,阴恻恻的冷笑声。晓明满腹疑惑地拿着话筒,直感到一股寒意从背后蹿起,使他浑身一阵战栗。 这个奇怪的电话让晓明更加心乱如麻,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笼罩在心头,对妻子的担心顿时代替了对望远镜里的凶杀案的关注。他心急如焚,不知道妻子出了什么事,可是就算他想破脑袋,也不知道那个自称是胡娜的女人是谁,更别提查找妻子的下落了。
为了迫使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他走到卫生间里洗了一把冷水脸。当他偶一抬头,不由惊恐万分地尖叫起来。他陡然发现望远镜里的那个男人,正表情奇怪地在望着自己。他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会躲在自己家里,下意识地拿起一把拖把,挥舞着保护自己,令人费解的是,那个男人也慌作一团,挥舞着拖把,煞有介事地在模仿他。 等他镇静下来,才注意到原来墙上镶嵌着一面镜子,他看到的不过是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而已。这不禁让他茫然,为什么自己长得和望远镜里的男人如此相像呢?他凝视着镜子里脸色惨白的自己,感到头痛欲裂,万箭穿心,刹那间,仿佛一柄利斧劈开了他的头颅,丧失的记忆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涌了进来。 原来他在望远镜里看见的那个男人,其实就是他自己,而刚才打电话来自称叫胡娜的女人,其实就是他的情妇。 现在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杀害妻子后,砸破了客厅的一堵墙,残忍地把妻子的尸体硬塞了进去,然后找来沙浆水泥白粉,有条不紊地重新堵塞粉刷好墙壁。等他收拾停当,昏迷的胡娜已经苏醒过来,她看着疲惫不堪的晓明,忙问他妻子哪去了,晓明毫不隐瞒,如实相告。殊不知,胡娜一下子难以接受,吓得夺门而出,失声尖叫着往楼下跑。晓明生怕胡娜这样会惊动邻里,引起别人的怀疑,赶紧追了出去,企图把她拉回房间让她冷静下来。可是当他追到二楼好不容易拽住胡娜时,冷不防被神智混乱的胡娜用力一甩,一骨碌滚了下去,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恢复记忆后的晓明,端详着客厅那扇埋藏着妻子的尸体,冷冰冰的墙壁,惊恐不安地想,为什么在望远镜里会看到自己罪行的重演呢,为什么胡娜在电话里会发出尖利的惨叫呢,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妻子冤魂不散,从中报复?想到这里,他仿佛觉得妻子的阴魂就像雾一般围绕着自己飘来飘去,浑身冷嗖嗖的。 就在这时,房间里蓦地响起敲门声。他吓得缩成一团,不敢去开门。可是那敲门声愈来愈急促,并且听到有人在催促。晓明这才胆战心惊地去开门。门口站着两名警察,他们告诉他,说有人报警声称这里发生了命案,他们是例行公事,前来查看一下。晓明这才猛然想起,原来刚才报警时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自己的住址。他心里惴惴不安,表面上却强作镇定,客气地把警察让进了房间里。两名警察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任何血案的蛛丝马迹,最后他们只好道歉离开。 当晓明暗自得意地把警察送到门外时,他突然看到他们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他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望去,只见正对面那扇墙壁,裂开了一道缝,猩红的血从里边源源不断地渗出;接着表层粉刷纷纷剥落,墙上呈现出一张脸来,那张脸血肉模糊,行将腐烂,一头长发如枯草般在夜风中飘扬,其状恐怖之极,恶心之极。 晓明惊骇万分地望着妻子的脸,浑身筛糠似地发抖,他听见妻子悠悠地哀怨地对他说:“老公,你为什么这么无情?我在墙里好闷呀!” 他只觉眼前一黑,顿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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