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良家住李家村，靠几亩薄田过活，家里养了一头老驴。

这日，李大良赶着驴车进广府城赶集。城里比乡下繁华，街道纵横，店铺林立。

驴车行至一个街口，毛驴忽然止步不前。李大良挥鞭打驴，毛驴倔强不从。

李大良无计可施，忙从驴车上跳下，动手拉驴。人往前拉，驴往后扯，僵持不下，急得李大良满头大汗，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李大良!”一个声音传来。

李大良抬头一看，只见同村的王麻子分开人群而来。李大良很久没在村里见过王麻子了，据说他在广府城的亲戚家帮工。

李大良手上停止拉扯，连忙和王麻子打个招呼，又问他在城里做什么营生。

“这不是到冬天了嘛，驴肠卖的火，舅舅家缺帮手，我临时来城里帮舅舅杀驴，做驴肠。”

说着，他往不远处一指：“那就是屠宰场。”

李大良举目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宽阔的大门，门口地上污水横流，血污遍地，门旁地上还躺着两头开膛的驴尸。一股血腥味隐约飘来。

此时，李大良忽然明白毛驴止步不前的原因了，再看毛驴，竟然身子哆嗦。

王麻子见状，伸手轻拍毛驴的脑袋，说道：“你这毛驴也老了，不中用的话，就卖给我舅舅做驴肠吧。”

话音未落，毛驴一个激灵，发出一声长啸，四蹄乱踢，似乎听懂人言。李大良连忙轻拍驴头，以示安抚。

二人又聊几句，王麻子被一伙计喊去。李大良便赶车改道而行。当下毛驴才变得正常。

当天返回家中，毛驴不喜草料，颇有些绝食的意味。李大良猜出毛驴的心事，当即给媳妇说了。

媳妇牛氏嗤笑道：“一个老毛驴而已，难道它还能听懂人话？我看它是快老死了，要不咱们赶紧把它卖给王麻子吧，这样还能得几个钱，免得它忽然死了，那可就晚了！”

李子良和毛驴感情深厚，却又惧内，当下也不敢多言，只是若有所思的喂驴，老驴双眼空洞，呆望前方，似乎心事重重。

李子良见老驴固执不吃，当下便转身而去。留下老驴在原地呆立，一双大眼里泪光闪烁，倍显绝望和无助。

次日一早，牛氏起来喂驴，忽见老驴不在院中，却是咬断缰绳，越过篱笆墙，逃生去了。

牛氏责怪李子良没有拴好老驴，将他从炕上拎着耳朵拽起，劈头盖脸一顿暴打。

李子良鼻青脸肿，不敢吭声。因脸上带伤，无颜见人，龟缩家中，被勒令面壁思过。

牛氏发动同族兄弟妯娌，一起出村寻找。众人分散开来，挨个搜索山坳和密林。当日皆累的半死，无功而返。

次日，族人都推脱不出。恰好王麻子回村，听说牛氏要卖驴，不辞辛苦，乐的陪同寻找。

二人寻了半日，终于隐约听见驴叫，循声找去，进入大山深处，看见毛驴在山中自由自在的吃草。

牛氏大怒，当下和王麻子一起冲上，仿佛饿虎扑食。毛驴受惊，撒开四蹄狂奔，二人紧追不舍。

毛驴上蹿下跳，二人也蹦上蹦下，围追堵截。行至险要处，王麻子脚下一滑，身子不稳，一个趔趄，竟然滑向山崖。

牛氏见势不妙，连忙伸手去拉，两手相接，牛氏力大，拼命拉拽王麻子。

忽然，身后的毛驴昂首嘶鸣，二人皆吓得一个激灵，手上力消，王麻子直坠崖底，惨叫一声，当场摔死。

牛氏被王麻子往下一带，身体也紧跟着滑落。紧急关头，她双手乱抓，竟然抓住崖壁旁伸出的一个树枝。身体吊在半空，吓得面无人色。

忽然，牛氏的头上垂落一个毛茸茸的驴尾巴。牛氏抬头，只见毛驴竟然卧在山崖边缘，以尾救之。

牛氏连忙抓住驴尾，老驴拼命拉扯，将牛氏拽了上来。牛氏逃得性命，抱驴大哭，将它视作救命恩人，不再卖驴杀驴。

王麻子咎由自取，落得粉身碎骨。此后，李子良和牛氏待老驴如家人，直至其寿终正寝，不肯食其肉，埋葬后，又大哭一场，并立碑纪念，上写二字：义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