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搏命 文艺片公映之路上的劫难
从6月中旬开始,制片人冯睿就再没发过与《少女哪吒》无关的朋友圈状态。到了7月8日,电影还有3天就要公映,他发了这样一条:“经历了几年来最高的高烧,有件事希望大家帮我们一起实现:找到愿意长线支持哪吒放映的影院,推荐给我,我在38.6摄氏度等你们。”
情势逼人,作为这部成本仅数百万元的国产文艺片的制片人,他必须不得不带病工作、四处恳求。今年7月,《栀子花开》《小时代4》轮番上映;由两位无名少女主演、讲述女性幽微情思的《少女哪吒》与前两者一样是青春题材,待遇却天差地远。话题之作轻取30%以上的排片,小成本文艺片却连0.08%的排片也难以企及。作为冯睿的同事,《少女哪吒》的联合制片人冯翰墨感叹道:“原先也没想排很高,但也没想到低成这样。现实总是比我们想的还要残酷。”
事实上,在面临着残酷现实之前,这部电影的主创们已在寻求公映之路上走过了道道“关卡”。在国内票房总量急速增长、IP大片屡创佳绩的大环境之下,文艺片的主创们似乎怎么预估困难也不为过。夹缝求生的背后,总少不了关于决心和无奈的曲折故事。
从釜山开始的长路
2014年出品的《少女哪吒》是青年导演李霄峰的处女作,改编女作家绿妖的同名小说,由将《白日焰火》推介至海外获得柏林电影节金熊奖的沈旸担任监制。除了沈旸之外,其他主创均都是新人。两位女主角一个当时一个15岁一个19岁,都还是学生。
电影的故事背景设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讲述一对十六岁的少女在学生时代相互依恋,又在成长中越行越远。没有大场面、热门IP、撕x大战,又没有跨界的名导、正当红的鲜肉明星,从头至尾都是幽微的少女心思、细致的江南情调,结局似乎也有些难与外人道的魔幻现实主义气质。连李霄峰的总结,对普通观众而言也显得遥远:“电影中的少女是人,但人是有灵魂的,这部电影就是在真实和梦的缝隙里去找人的灵魂。”
这样一部电影,要贸然在国内上映,后果可想而知。有丰富海外推广经验的沈旸,先在当年5月携片花在戛纳电影节作内部放映,据说颇受好评。紧接着,电影参与了专注亚洲电影的釜山国际电影节,入围其“新浪潮”竞赛单元。作为贾樟柯[微博]、刁亦男等导演走向国际的第一站,釜山电影节向来为中国文艺电影所重。《少女哪吒》在电影节上亮相后,国内媒体开始关注起了这部以主创“众筹”形式集资拍摄的新导演处女作。
已有了不少白发的沈旸,是位言辞流利、心思细密的女监制。她深知,2014年年初柏林金熊奖得主《白日焰火》在国内取得一亿以上票房,圈内风传“文艺片=票房毒药”的定律就此打破了;而事实上,获大奖文艺片创下的佳绩,并不能被视为普遍规律。到了2015年年初,王小帅[微博]导演的《闯入者》虽然入围过威尼斯影展主竞赛单元,在国内公映时排片量仅有1.3%。《少女哪吒》想要在国内打开局面,仍需有更丰富的国际参展经历。
参加完釜山影展,2014年11月,《少女哪吒》的主创们又来到台湾,参加金马影展。电影获得金马奖最佳新导演及改编剧本的提名,虽然未能最终获奖,已渐有“曲线救国”的势头。
2015年1月25日,《少女哪吒》终于迎来了它在国内的首次公开放映。致力于发掘处女作导演的First青年影展组织了该次位于朝阳文化馆的放映,观众亦颇为捧场。在该场试映和其后在上海国际电影节等场合的放映中,国内观众向导演李霄峰提了不少有趣的问题,其中之一让导演印象深刻:“我感觉李小路(电影女主角)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不是一个在我们日常生活中生存的‘人’。”
这样有灵性的解读,让影评人出身、有多年媒体工作经验的李霄峰对处女作国内上映的前景有了信心。主创们渐渐开始为电影的公映蓄力。
千难万难,都是鸡蛋碰石头
对排片决定了一半成败的中国电影市场来说,电影要公映,头等大事就是决定上映时间。对一部小成本文艺片来说,什么档期才算好呢?
说到这,瘦得两颊都有些凹陷的冯睿有些激动:“你们说有好档期坏档期,什么时候是好档期?什么时候是坏档期?我觉得没有一个定论。之前这半年多,我们看到的哪个文艺片不是精耕细作、仔细考量了才进入市场的?如果你用结果倒推的话,他们出发点错了吗?”
他并没想错:无论如何精打细算,《少女哪吒》上映时也是艰险万分。主创们认为,电影的主要观众分两种:一是有怀旧情结、文艺情怀的七零后、八零后;二是与女主角们同龄的95后少年少女们。综合考虑,他们决定将档期定在暑假期间,并着手寻找发行方。
但此刻,残酷现实已经初现端倪。电影的联合制片人冯翰墨回忆起当时,仍难免心酸:“当时请了很多发行方面大佬看片,但他们看完了都说:片子不错,等上映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给你们在朋友圈里好好转转。大家都说客套话,没有一个愿意发行的。”甚至有人问李霄峰:这部电影先不说,您接下来要是拍商业片,我们倒是很感兴趣!
最终,冯睿找到了自己的一位好友;后者在上海运营一家名为“鑫岳”的小型发行公司,答应以极低的价格为《少女哪吒》完成发行。“鑫岳”原本靠发行小成本商业片获利颇丰,这次发行《少女哪吒》并不为求利;老板向冯鑫半开玩笑地坦白:发这片属于为电影还债;作为中国电影人总不能老去那些电影,要给文艺片使使劲啊。
在发行小成本电影方面,“鑫岳”早已积攒了不少经验。发行方为电影主创们出了不少主意:要错峰发行,晚上七八点的黄金场次要不到,前后一点的场次也要争取;周五、周六晚上的场次争不过,周六中午和下午的场次也不错。另外,宣传上预算不足,就要想办法自己将声势打出去。
为此,主创们费尽了心思。导演甚至亲自演唱了《少女哪吒》的插曲《故乡的云》作为推广。电影主创团队又与“拇指阅读”等电影相关的微信公号合作,除了推出影评之外,还有“测测你的‘少女指数’”之类的趣味测试,大打不耗费成本的温情牌。用冯睿的话说,“我们没有大IP,只能自己做IP……”
渐渐的,电影的具体档期也选定了。主创们认为,“6月高考完,7月对年轻观众来说算刚好。”可这“刚好”的7月亦是一段虎狼档期——大IP之作《小时代4》与《栀子花开》几乎同时上映,《少女哪吒》紧随其后,之间间隔不到1周,算得上万分凶险。但后者的主创们决心不再后调上映时间:一是因为电影出品已经有将近一年,不能再拖;二也是有些以卵击石的倔犟义气。用沈旸的话说,便是“我们真的是想挑战一种不可能”。
只能自己去抢自己的地盘
到了上映前几天,《少女哪吒》的主创们发现,电影的预排片大约只有0.07%。许多原先商议好配合排片的院线,在大片票房的诱惑之下也有反悔的迹象。电影的排期集中在北京上海、导演的老家安徽合肥、投资人贾丽莎的老家太原等地因主创们倾力推进而有排片;成都、重庆、武汉、沈阳等重要省会城市也有一定排片比例。但整体上,电影的放映量和范围依然少得惊人。
冯睿、冯翰墨和同事们想尽办法,希望增加电影的场次。冯翰墨发现,“影院都很现实。要他们不把场次安排给《小时代4》和《栀子花开》而给我们,他们就要求必须不亏钱。我们要包一个厅放映,他们就要其中80%票价我们要先预付,剩下20%他们再拿去卖,阿他们卖得不好就不给电影排下一场了。这样我们就很亏。”
面对此情此景,联合制片人沈袆提议:以观众众筹的方式来预订放映,想看《少女哪吒》的观众在网上报名,预付三十元钱,凑齐人数便可包下放映厅看电影;如果包场不成便全款退还。主创们声称,经过几次试验,效果不错。另外。以放映文艺电影为主的当代MOMA院线,也在艰难局势下表示力撑《少女哪吒》的放映。
现今,《少女哪吒》忐忑不安地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公映周末。在北京,它在放映首日占有14个场次;其中院线的大多数都只在当日排出了一场放映。主创们声称,电影已经通过版权授权等各种方式回笼了一部分资金,不至于血本无归;但他们仍需竭尽全力,为每一个放映场次反复与市场角力。这固然不是一个光明的开端,却很有可能导致一个耐人寻味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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