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叶蓉 尽情尽兴地快乐工作
澎湃新闻记者 黄小河
即便在主持人如群星般闪耀的上海,东方卫视新闻主播叶蓉也是特别的存在。
叶蓉
自2000年被评为东方卫视首席主播,20年来,每两年一次的评选中,叶蓉从未缺席这一荣誉。2002年开始,叶蓉主持了中国第一档财经人物访谈节目《财富人生》。2014年,叶蓉开始担任财经访谈类节目《财富中国》的主持人和制作人,至今她采访过六七百位国际、国内一流的财经人物。擅用播音主持两条腿走路的她,业务能力毋庸置疑。用她的话来说,“我首先是个新闻主播,其次,我是谈话节目制作人。”
在上海书展《我,来自广院》新书签售活动的后台,澎湃新闻记者采访了叶蓉。
“少女时代的梦想到今天几乎我都实现了!”
说到成功秘诀,叶蓉坦言,女孩子首先要爱惜羽毛,不能为了一些目光所及的东西做出妥协,因为“心灵蒙尘,就很难擦拭干净了”。她认为一定要坚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存在,千万不要走捷径。成长过程中,要尽情尽兴做最好的自己。
叶蓉出生在高知家庭,父母是大学教师,家就住在学校里面。从小教工子女都会参加每年学校的文艺演出,她就上台朗诵唱歌跳舞,得到了父母正向的鼓励, 也不知道怯场。
1989年,叶蓉考大学那年,四川几千人报考广院,考生的分数都不低,经过了初试、复试、录音、录像前后七次筛选,最后四川省5个考生的录像带,被送到北京广播学院再筛选,叶蓉是其中的一个。
入校后,叶蓉才知道,自己是班级里全国专业考试第一名,若干年之后,她也是班上第一个得金话筒奖的。2006年,那一年是金话筒奖第一次成为政府奖,那一届也是竞争最厉害的一届。叶蓉记得很清楚,当年和她一起得主持人奖的是央视的邢质斌、董卿,还有北京台的春妮,湖南台的张丹丹。
叶蓉说,没有人去比这个东西,但这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毕业后来到上海,叶蓉觉得整个状态很舒服,她笑说也许是因为她的沟通方式、待人接物的磁场共振,与上海刚好是在一个频率。虽然一切都刚刚好,这个幸运的小姑娘,其实又有那么点儿遗憾,心中一直有做“专题类节目”打算的叶蓉,之后终于等来了一次机遇。
2001年,上海排演了明星版话剧《霓虹灯下的哨兵》,这部戏把当时上海所有跨剧种的优秀演员集合起来,叶蓉在里边饰演林媛媛。
叶蓉笑笑说,“这说明什么?说明当时我很闲……”
正是那一年,上海开始成立专业频道,比如财经频道、体育频道、时尚频道。时任财经频道总监的高韵斐找到叶蓉说,我们想做一个财经类的访谈,你能不能做主持人?原因很简单,叶蓉原来播过财经新闻,对财经术语并不陌生。
对叶蓉来说,这是个重要的转折点。“我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主持人,是在《财富人生》里蜕变完成的”。
《财富人生》于2001年年底筹备,2002年开播,是中国第一档财经类人物专访,第一期嘉宾就是当年中国的首富刘永行先生。
“我记得,我问的第一个问题是突发奇想,问了他当天穿的衣服的价格,刘永行笑着回答,那件衣服是用400块买了11件。我想,那个问题问出去的那一刻,就决定了栏目之后看问题的人性角度,以微见著。”这档节目是周播,做了九年,一直到叶蓉怀孕。出了四百多期,叶蓉是唯一的主持人。
一年五十二期,年中无休,一期不落,压力不小。
左起:叶蓉、金庸、康辉
“我曾飞到香港采访金庸先生,老先生也专门到上海参加我们栏目的六周年庆。片头也是金庸先生题写的,柳传志、王石、马云、李彦宏等几乎国内所有一流企业家都来过我的节目。”
有一次,她两天内接连采访了五位业界大咖。五个人脉络要理清楚,文本写出来,吃进去还要消化掉,最后完全融化在脑子里,叶蓉说自己采访的时候不会有手卡,是一来一往的真聊。
演播室在五楼,叶蓉喜欢走上楼,有一次走着走着仿佛突然什么都忘记了,她知道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其实坐下来灯光一亮,机器一开,就知道聊什么了。
她后来就时常给自己“心理按摩”。她对自己说,你每次从5楼下来的时候,都是很快乐的,嘉宾跟你聊天都很高兴,你就记住这个状态,现在再难,你离开的时候一定是快乐的。
叶蓉正是用了这个心理战术,克服了一个个的压力。
不管是姚明、李连杰、冯小刚,或是柳云龙,可能最初的访谈时间对方只给了半个小时,但最后都聊得开心到忘记了时间。叶蓉说:“当你和很多优秀的人物认真交流之后,会很享受这个过程所带给你的红利。这是一种内心的成长与丰满。”
叶蓉采访姚明、原国盛集团主席施德容(左一)。
做任何事,叶蓉都本着四个字——尽情尽兴。
其实“较真儿”,是大部分电视人的职业病,因为失误成本太大,电视机前多少双眼睛看着。所以叶蓉到现在都保持一个习惯,每天要重看自己的节目。她说,用“第三只眼睛”看的时候,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异的,最开始她也是用这个方法克服了紧张感。
2010年,叶蓉的女儿朵朵出生。对孩子的教育,叶蓉也是尊重和引导并进,朵朵从一岁半就跟着妈妈四处旅行,让女儿开眼界,尝试各种爱好,叶蓉希望让女儿有自由选择的空间,自由选择的能力。同时也以身作则告诉女儿成功的来之不易。
叶蓉和女儿朵朵
在《我,来自广院》潘奕霖的采访中,叶蓉这样描述自己:
“首先我愿意付出,从当中汲取很多正向的力量。我是尽情尽兴地快乐工作。而且我知道,孩子会长大,我会衰老,有一天会不再适合做镜前的工作,但我对未来没有惧怕,我觉得任何年龄段的女性都有她这个年龄段的光彩。我喜欢的鲜花的颜色,不是鲜艳夺目的那种,但是它就是非常高级,非常耐看,有丝绒般的质感。由于它的存在,房间会变得雅致有格调。我身边能看到这样的女性,我很希望成为她们当中的一员。”
叶蓉在唐顿庄园。
【对话】
“比起精读,乱读更能养成创意思考”
澎湃新闻:先谈谈关于书的话题吧,最近在看什么书?
叶蓉:复旦经济学院张军院长的《我的经济学思维课》,他的书第一版出来就快递给了我,很荣幸。我觉得这本书写得非常有意思,读起来也特别易读,对现实生活也有指导,因为对张军院长比较熟悉,觉得像一个老朋友在跟你说话。
澎湃新闻:有没有关于阅读的独特体验?
叶蓉:我前年在伦敦录制《财富中国》特别节目时,曾有过一次美妙的体验。那是在英国首任首相罗伯特·沃波尔的官邸,采访他的后裔、今天英国女王的掌礼大臣——查姆理侯爵。
那间书房仍然保留了200多年前的原貌,当我们为拍摄准备的灯光照进那间昏暗的屋子时,四周墙面书架上,那一排排的书籍,瞬间迸发出一种温润的金色光茫,难以名状,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心生爱慕,从内心里萌生出一种神圣的归属感。无论是苦读、闲读,或是喜悦的悦读,带着窃喜的满足,那才是我们一路坚持阅读最重要的动机。
叶蓉采访查姆理侯爵。
澎湃新闻:怎么能读到更好的书? 你对阅读的建议是?
叶蓉:确实这是一个难题,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你要有个读书的圈子。大家互相推荐。例如我读了十本书,认为只有三本可以推荐,我把它们告诉圈里的人,那七本书等于我替他们读过了,并且告诉他们那七本不用读了。其他人也同样,读的十本书告诉了我三本,我也省掉了看剩下的那几本书的时间。有了读书的圈子,你一定会读到更好的书。
还有一个比较“自主、自立”的方法,那就是找一个你自己喜欢的作者,然后在他的书里,挖他喜欢提到的人,比如,我第一次知道马尔库塞、杜拉斯这些名字,是我读王小波时看到的;而我第一次知道菲兹杰拉德、卡佛是从村上春树那里。大学时,我非常喜爱《傅雷家书》,我至今仍然认为这是一本很好的青年成长读本,也因为傅雷,我几乎读遍了他翻译的所有的法国小说,从巴尔扎克到罗曼·罗兰……所以,一个好的作者就是一本地图,甚至可以比喻为一片神秘的大地,即便你耗费多年,有时候也仅能勾勒一个脉络,探索出个轮廓……因为,在这个世界,无论你喜欢什么,总有更多的领域,让你永远无法到达尽头。
所以我常常纵容自己“乱读”,我可以同时读很多本书,常常是拿起这本,放下那本。有时候,一旦放下,很可能就永远放下了。因为我一直很赞同这样一个观点——比起精读,乱读更能养成创意思考。若我们只阅读某些类型的书籍,或是阅读范围太过局限,会让我们的头脑逐渐失去创意思考的活力。而且会逐渐倾向模仿性的思考。所以,有关阅读的建议,第一、书读完即可丢掉;第二、知识与思考是二选一的关系;第三、不提升阅读的速度,无法达到真正的阅读;第四、不要害怕失败的阅读;第五、乱读才能发现意想不到的思考,乱读,才能从阅读中得到更多的乐趣。
叶蓉采访牛津大学耶稣学院夏波尔爵士。
澎湃新闻:回到《我,来自广院》的这本书,用一个词概括的话,你在同学眼里是什么样的?
叶蓉:我是成都人,可能他们觉得我有些不羁,算是混不吝吧,哈哈。
澎湃新闻:被老同学潘奕霖采访应该感觉很不一样吧?
叶蓉:他其实给我们大伙儿设了个套,他说我想采访你们,我们就觉得没问题,因为聊的是广院生活和同学们,结果后来拿到样书以后才发现,它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把我们聊天的内容,全部呈现在读者面前,我们就真的是像两个老朋友,唠唠叨叨家长里短,包括那些女儿经……我觉得我们是一个特别有爱的集体,大家都越来越成熟,早放下了意气之争。
澎湃新闻:大学生活书里写了不少,其实可圈可点还有食堂,还有关于广院食堂的记忆吗?
叶蓉:我们广院吃得特别好,食堂各种面点,肉饼,所以我们8号楼女生楼,又叫熊猫馆,因为里面出来的每个人都是圆乎乎的。潘奕霖说,觉得我实习回来变了,其实是在上海瘦了。
澎湃新闻:第一名进入大学,还是很有优越感的吧?
叶蓉:也没有,因为你知道南方孩子的语音,其实和北方孩子还是有差距,而且我觉得,我的声音条件不特别适合播新闻,所以上课时特别用功。因为我文艺播音学得比较好,我也是我们学校学生会的文艺部部长,但是没想到我来实习的时候,台里说你还是播新闻,后来阴差阳错就播了一辈子新闻,所以我一直有一个想法,要做一个能够有自己个性特点的(节目),后来机缘巧合,才有了《财富人生》。
叶蓉采访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
“以揭人家伤疤为快事,我做不了”
澎湃新闻:新闻直播其实特别容易紧张,怎么去克服这种紧张感?
叶蓉:我是一个特别会心理暗示自己的人。我1993年一开始工作,就是直播,没有经过录播阶段。第一次上直播的时候我一直在笑,其实我是紧张的。但是回家看录像带,我看不出紧张,我觉得这可能是天赋,你紧张,但是看不出来。脸红,但是因为化了妆,没有那么明显。下一次还是会脸红,你会暗示自己,脸红就脸红吧,反正看不出来。
澎湃新闻:采访阅历丰富的财经人物,如何能真正的做到平等交流?
叶蓉:首先你对嘉宾是要真的去了解。你做没做功课,你这问题一问出来,嘉宾就知道了。如果你是真诚的,你是做了功课的,一般来讲对方是有感觉的,也是会尊重这种采访的。第二,如果他回避你了,对不起,我可以跟你绕,但是我还要把你拉回来,要勇于纠偏;再比如你说出一个方向,高智商的人往往会先纠正你,这是他的表达习惯是这样,哪怕他其实是同意你的观点,他也会说不是的。
像我前后三次采访俞敏洪,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公司还没上市,第二次来的时候,公司上市了,但是他也两次被打劫,而且是被同样一个人打劫两次。第三次来我节目的时候,我说,你现在是不是状态最好的时候,因为你已经千帆过尽,已经看淡了人间很多事情,也经历了财富的过山车,并且安然度过,现在应该是状态最好的时候,他跟我说,“不是,我现在状态最差的时候”,这就是符合了他这种人物的语言风格。
作为采访者,要了解他这样说的心理背景与逻辑。果然,紧接着,他谈出了属于他的中年困惑,属于他的中年企业家的“更年期”。我觉得谈到此处,他已经完全跟你敞开了心扉,谈他的所思所想,他甚至不介意把自己的一些比较灰暗的情绪低点暴露给你,节目谈到这个程度,是需要互相摸底,互相尊重,作为采访者你要足够坚持,足够理性睿智,但同时你要善意。
我采访的这些人,他们都是这一代中国人当中的翘楚,所以在改革开放大潮当中,他们成功了。每个人身上都有可取之处,每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我想把这个东西挖出来给大家看。每个被访者的材料,我都在网上翻找海量资料,参与撰写文本,写四稿、五稿很正常。但是你看到我采访时,手上连个纸片都没有。所有的问题,我都记在脑子里,所有的问题聊到哪里,下一个问题自然就跟上去,它是真正的交流,而不是十个问题,一问一答。我用的是最笨的功夫,就是真的想明白,真的去弄明白。可能前面采访的50个人物特别累,但是,当采访到100个200个人物,你就会开始享受到红利了。因为很多人开始认同你,他会觉得你不是空洞而谈,觉得你真的了解他、明白他的行业。
潘石屹、叶蓉
澎湃新闻:你会像某位主持人那样一针见血地提问题吗?
叶蓉:会有尖锐的那种问题,不过尖锐不等于不礼貌,你还是可以有礼有节,步步为营,但绝对不可,以揭人家伤疤为快事,这样的事,我做不了。
澎湃新闻:举个例子?
叶蓉:我采访金庸先生,问及最伤痛的事,80多岁老先生在你面前突然哽咽地说,是儿子的死,“我为什么头一天不跟他在电话里多谈谈,他第二天去世了,这是我最大的遗憾……”在那一刻,我那个“刀”就是砍不进去,80多岁的老人在你面前哽咽着说话,我没有办法追问细节。当时我们的编导都在一旁站了起来,看着我……
金庸、叶蓉
澎湃新闻:你也曾经逆境,在逆境里自己的关键词是什么?
叶蓉:不光是我,我相信书里其他的广院人,碰到困境的那种精神面貌,都是一样的,这是学校给我们的。每个人在碰到逆境的时候,更能够从自己身上进一步去挖掘潜力,我觉得关键词是不屈不挠吧,类似精神上的贵族的自我要求。
责任编辑:程娱
校对: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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