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男版梅艳芳40年街头卖炒螺,夸张外表下是鬼叫你穷顶硬上
2009年9月19日深夜,广州北较场路一间酒吧里挤满了年轻人,一场演唱会即将开始。在现场300多名粉丝的千呼万唤下,演唱会主角闪亮登场。金毛卷发、耳环戒指、钻石项链、火红旗袍,虽然主人满脸沟壑,但看这装扮莫非是香港天后梅艳芳大驾光临?但那是不可能的,人家已经香消玉殒好多年,再说也不会来这小酒吧开个唱呀!“我似唔似只火鸡呀?”果然听这“火鸡”的声音就不对劲,这分明是“装腔作势”的男声。这位男版梅艳芳接连唱了《红唇烈焰》《逝水流年》《知是故人来》等几首梅艳芳的经典歌曲,只见他边唱边跳,拼命扭动着不甚丰盈的身躯,不一会儿就“香汗淋漓”。别看他唱得那么起劲,其实走音都走到番禺去了,但是台下粉丝还是掌声、笑声、尖叫声不断。三个小时后,在女粉丝上台献吻之后,演唱会结束。
刚刚在台上魅力四射的男版梅艳芳换上大红亮片衬衣 ,顶着金毛长发 ,骑着后座载着炒螺的26英寸五羊牌女式单车 ,马上奔向广州越夜越美丽的宵夜街。什么?这么大的明星去街边卖炒螺?没错 ,其实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卖炒螺,他已经穿上这身固定的“工作服”风雨无阻上班40年了。这位如此敬业却又搞怪的人就是广州夜宵江湖传奇人物炒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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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螺明原名简伟明,番禺钟村镇屏山村人,出生于人人勒紧裤腰带的上世纪六十年代。别看现在番禺挺富,在那个时候也是家家穷得叮当响,在明仔14岁那年,他的父亲得病因为没有钱治疗而撒手人寰,留下孤儿寡母,明哥说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现在还说他父亲死得冤。父亲去世了,尝过没钱滋味的他决定要好好挣钱,但一个半大小子能干什么呢?后来母子一商量,做走鬼卖炒螺吧,要不了几个本钱,也不要什么好高的手艺。于是母亲炒螺,明仔骑单车去市区叫卖,炒螺明这一广州美食招牌就此产生,可能简伟明自己也没想到他炒螺一卖就是40年。今年明哥的老母亲去世,明哥说以后只能孤身走我路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广州城市管理还没有那么严,互联网尚处于萌芽状态,粤语金曲风靡一时,香港歌星许冠杰、徐小凤、梅艳芳等人的歌声飘散在大街小巷,至于四大天王那是以后的事了。在那个年代,晚上在街边迎着凉风听着歌曲吃着美食吹吹水,是老广们喜欢的休闲方式。那时候海印大桥西贡夜市、北京路太平沙、越秀南、惠福路等地方都是宵夜大排档扎堆的地方。
突然有一天大排档的食客们发现一个靓仔推着一辆烂鬼单车,说着一口不甚纯正的乡下白话,挨桌挨桌问:“老细,要不要来一份炒螺?”啫,炒螺通街都是,没什么特色,谁知道你的炒螺味道怎么样,不需要。于是炒螺明总是得到大家的拒绝。炒螺明犯愁了,自己天远地远从番禺过来,那个时候没有洛溪桥也没有大石桥,要坐轮渡,路上转来转去要4个小时,这样一天满载而来满载而归有意思吗?看来不搞点噱头是不行了。
于是不知道从哪天起,在广州最热闹的宵夜街,出现了一位头顶金毛卷发、身穿枣红色紧身衬衣、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身材精瘦的怪异男子,推着后座绑着一煲炒螺的单车,迈着魔鬼的步伐,用女里女气(据说他的声音是经过训练的)的声音叫卖“和记炒螺,食过返寻味”。他的炒螺最开始5块钱一盒,还送一首歌曲,而现在的行情是一百块钱三首歌曲 ,至于炒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有喜欢热闹的年轻人要听歌吃炒螺,明哥马上把单车停住,拿着点歌本笑盈盈地走过来,歌本封面上赫然写着“自强不息”几个字。只见他轻启朱唇,身姿妖娆,眼神妩媚,一开口就引来一片尖叫声。唱完歌,自然还要喝酒,明哥坚持只喝酒不吃菜,这样喝多了也不容易吐。大家都开心了,喝得面红耳赤的客人大方地把“唱歌钱”递给明哥。慢慢地炒螺明的名声传了出去,风骚的表演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食客,他在广州宵夜界开始崭露头角。
真正让炒螺明出名的还不是他唱梅艳芳的歌曲,而是他唱自己“作词”的咸水歌。这些歌内容比较咸湿,加上他搔首弄姿的表演,观众笑得前仰后翻。明哥因此吸引了一批忠实粉丝,从而奠定了他在广州宵夜界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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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螺明说,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要尊重我,尊重我这份职业。有人问他是不是天生喜欢唱歌,他说,错,我是付出的。我不偷不抢,付出了很高的代价,都是为了生活 。
炒螺明最初模仿梅艳芳唱歌只是为了得到客人的喜欢,能够多卖几份炒螺,但他慢慢地从梅艳芳的歌曲里懂得了很多道理,学会了做人。他常常说,阿梅教他,做人不要靠别人,要靠自己。他那一头标志性的金发已经保持了20多年,他说那是为了尊重梅姐。当年那些粤语老歌歌词确实很有哲理,潜移默化对人很有教育意义。
也有人看他不顺眼,侮辱谩骂他,在他面前摔酒杯。有大排档老板娘不接受他,他以后再也不去那里了。
有一次炒螺明被人赶,所有的揾食工具也被没收,他孤零零地一个人走到一边喝闷酒,喝着喝着就哭了。一向嘻嘻哈哈的明哥背后,也藏着很多辛酸往事。有一次喝醉酒撞车,断了一条锁骨,还有一次醉倒在公交车前,全城都传他的死讯。
最令明哥伤心的是家人的不理解,1994年老婆带着全部家当改嫁,留下女儿让他抚养。女儿也因为这样一个父亲在同学面前抬不起来来,父女住在一起女儿也从来不给父亲开门。简螺明说起这些心如刀绞,女儿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为什么看不起我,为什么痴心都枉费?”他每晚都唱歌为女儿祝福,希望女儿长大后体谅自己。说到这里,他哼起了那首粤语经典歌曲“亲恩应该报,应该惜取孝道”。他还是辛苦地供女儿读书,等着女儿能够陪自己吃一顿饭。
去年传来了明哥女儿结婚的消息,明哥同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西装革履正襟危坐,接过女婿茶欣然喝下,父女也冰释前嫌,终于坐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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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月份广州超级文和友开业,炒螺明作为广州的传统美食被邀请进驻,做了40年走鬼的炒螺明终于有了自己的固定档口,在广州最奢华的CBD地段,炒螺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在一次电视节目中,主持人问明哥,听说你现在住豪宅抓靓车了,明哥只是呵呵一笑,说我都想。我想明哥应该是谦虚,到现在也挣了不少吧!
母亲是明哥最尊重的人,他原来一直跟母亲住在一起,这也是明哥拒绝所有媒体去他家里采访的理由。老母亲是唯一未曾离弃他的人,宵夜档的年轻人的力撑是他坚持的动力。
现在明哥每天都要去文和友,但在文和友打烊以后,他还是要每天凌晨三点骑单车赶到宝业路,那是他熟悉的老地方,见到熟悉的食客他觉得很亲切。一到宝业路,已经有很多老朋友在等他,不停有人找他聊天、喝酒、划拳,他接过一杯杯酒往肚里灌,像明星一样在一桌桌客人中间周旋,一会儿又搂着一个朋友妖娆地深情对唱。一曲唱毕,东方既白,他扭扭身子,跨上后座平底锅已经空空如也的单车,晃晃悠悠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炒螺明从一个市井小人物变成了草根明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揾食艰难的年代,卖炒螺是他务实的生存方式,正如粤语口头禅:鬼叫你穷,顶硬上。为了多卖炒螺,他不得不搞了一些噱头,他独特的装扮只是他谋生的手段。他也付出了很多,40年了,除非12级台风,他昼伏夜出,天天化半个小时的妆,穿着一模一样的“工作服”,从番禺钟村骑单车到广州的宵夜档,他对这份工作的认真谁人能比?他将人生的酸甜苦辣融进了歌里,在嬉笑怒骂间唱尽了世间百态,此时我耳边仿佛传来了明哥那独具韵味的歌声:
不经意在这广州转到这年头
只感到在这广州经过顺逆流
每颗冷酷眼光
共每声友善笑声
默然一一尝透
这是明哥大半生的真实写照,又何尝不是我们每个人艰难拼搏的人生写照呢?你我又何尝不是其中的炒螺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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