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盘菠菜毁了一生,男权欲望下的女性悲剧
说起张艺谋的作品,以《英雄》为分水岭,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创作形态。在《英雄》之前,他拍的是文艺片,《英雄》之后进入了商业片的时代。尽管他后来也拍了《千里走单骑》、《山楂树之恋》这样的文艺片,但是影片的文艺气质已经消失了,就好像一个生了孩子的女性,再也变不回少女时的模样一般。
不过还好,我们手头上还有女人在少女时代的照片,可以重温一下那些逝去的文艺品质。《大红灯笼高高挂》就是张艺谋影片的少女时代,是他早期作品的代表作。
这部作品是后殖民主义的标本,与《红高粱》所宣扬的正面赞美中国人生命活力不同,《大红灯笼高高挂》走了相反的方向,从负面对中国的封建文化进行了批判,这也是这部作品的主基调。
好的文艺片离不开演员的功底,所有的细节都在演员的脸上。仔细看上面这张宣传海报,从衣着上看,两人身份接近。从年龄上看,坐着的女人比站着女人要年轻,但是却是站着的女人给坐着的女人按摩,这是一个反常。再看她们的表情,坐着的女人目光呆滞,丝毫没有享受的快感,而站着的女人神情复杂,眼睛里写满了不情愿。由此判断,电影讲的是女人之间的故事。
女人之间能有什么事呢?通过故事情节,我们发现女人的故事与男人息息相关。但故事的中心一直围绕在女性身上,男主人公甚至在电影里很少露脸,大多时候是一个背影,但不要小看这个背影,整个大宅里人的性命,都在他手里纂着。
本文重点从艺术隐喻的角度,探讨影片中的几个文化符号。
一所陈旧老宅里的陈老爷
这部影片最大的特点就是运用了诸多隐喻,突显了很强的中国文化符号。影片中的陈家掌门人陈老爷就是一个隐喻的角色,也是影片中一个重要的男人符号。
我们知道,这部作品是改编自苏童的《妻妾成群》,小说的背景是在江南,但是张艺谋拍的时候把地点放在了北方的乔家大院。
乔家大院是民俗民宅的代表,四合院作为中国的传统建筑,它被赋予了浓厚的中国文化底蕴。四合院是一个封闭式的住宅,对外只有一个街门,关起门来自成天地,具有很强的私密性,符合中国人的性格,低调内敛。
张艺谋在影片中给了乔家大院不少特写镜头,高墙、狭窄的过道,复杂的门户,还有四姨太颂莲的新婚之夜给了四合院一个意味深长的俯拍镜头。对这些物理空间的拍摄,都是为了将其提升到艺术的表现层面。
影片用环境作为重要的表意手段,在这个大环境中设立了一个大的艺术标签,就是陈老爷。我们能听到他的声音,但看不到他的脸,永远只是一个背影,他在其中是一个抽象的形象代表。
通过环境的艺术表现手法,再来理解陈老爷的存在,不难阐释他的隐喻角色,就是男权。因此,在这部影片中,我们看到的人物形象有两个系列,一是男性,二是女性。男性在毫不松懈的坚持着“老规矩”,而女性则在“老规矩”外衣下暗渡陈仓。“老规矩”在影片中与人性进行了激烈的交锋,最后你认为谁赢了?
一盘菠菜的故事
影片中有一个细节,陈老爷昨晚在哪个姨太太那里点了灯,第二天那个姨太太就有权力点自己想吃的东西。颂莲前一晚服侍了陈老爷,第二天她想吃点菠菜,可以顺利得到一盘菠菜。又过了一天,她还是想吃点菠菜,但是陈老爷头天晚上没在她那里过夜,她就吃不到这盘菠菜。
一盘菠菜代表了一种权力,男性在满足自身情欲的时候,就会赋予女性一种特殊的权力,但这种权力是有限的,过了有效期就得作废,赐予和剥夺几乎同时发生。影片中的女性就在争夺这盘“菠菜”的权力上勾心斗角。
大太太是封建老古董,二姨太口蜜腹剑,三姨太嚣张跋扈,刚进门的四姨太自作聪明。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个女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二姨太派了卧底到四姨太房里,以扎小人的恶毒方式进行报复,利欲熏心,阴狠毒辣。三姨太与颂莲明枪暗箭多次交锋,但当颂莲知道二姨太的真面目后,又与三姨太似乎成为了好朋友。
三姨太的形象是一个戏子,这又是一个传统的文化符号。人常说”戏子无情“,说的就是戏子的两面性,表面光鲜亮丽,具有诱惑性;但在情感方面水性杨花,既性感 又危险。
在三姨太的身上,张艺谋充分展现了人性在情感方面的需求。她与高大英俊的高医生私通,最终成为男权的惩戒对象,丧失性命。尽管她嚣张跋扈,但观众对她没有产生厌恶之感,反而充满了人道主义的同情。
四姨太是陈老爷口中的”洋学生“,这意味着她是受到过西方文化影响的新式女性,本应具有进步思想。但是她却自愿跳入火坑,嫁入封建专制的陈家,成为四姨太。
刚嫁入陈家,我们看到颂莲身上还有一种独立、平等、自强的现代意识,比如平等的对待下人。但是很快画风就变了,在权力欲浓厚的陈家,丫环雁儿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她也一步步的走向权力的中心。她不仅跟女人争抢权力,而且也和男人争抢。
为了获得那盘”菠菜“的点菜权,她假装怀孕,以此来获得更大的权力,但最终也把她送上了绝路,受到了男权的严厉惩罚,不仅被宣布封灯,永久打入”冷宫“,而且还被冠上了”疯子“的标签。
从表面看,影片表现了女性之间的勾心斗角,揭示出女性内心欲望的复杂性,塑造的是女性的形象。但是,我们需要思考的是,在张艺谋的电影中,大部分影片在性别设置上,都突出了女性的阴柔气质,而很少展现男性的阳刚气质。这是为什么呢?
张艺谋是出生在50年代,是与国家一同成长起来的导演,女性的阴柔气质在后殖民理论中,往往与一个失势的、受侵害的,被压迫的国家形象联系在一起。至此,我们或许可以解释,张艺谋自《英雄》之后,再也拍不出风格深刻的文艺片的原因。
当国家形象提升后,在现实的世界里,陈旧的东西被时代沉淀,浮出水面的是源源不断的新的人和新的三观。人们的审美情趣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那些曾经深刻的腐朽思想已淡出人们的视线,现代人更关注当下和未来,张艺谋也是如此。
影片中的文化仪式感
在影片中有一个点题的仪式,就是挂灯。张艺谋特别强调这个仪式,每天晚上四个姨太太都会站在门口,听管家陈百顺喊几院点灯,好似皇帝的翻牌,还配着京剧的鼓点,老仆拿着灯笼,踩着小碎步,在被选中的姨太太房前挂上灯笼。
听到自己院子点灯的姨太太满心欢喜,而其他三个则满脸情绪,一个挂灯的仪式感承载了抽象的文化意义。在男权社会中,女性如何体现自己的权力呢?就是通过性来获取的。挂灯是如此,点菜权也是如此。
此外,影片运用到了一个道具来隐喻爱情。丫环雁儿说,笛子是男人玩的东西,陈家少爷飞浦可以吹,但是女人不能玩。颂莲被飞浦的笛声吸引,跑到天台上和他聊天,后来颂莲喝醉酒 ,试图想要得到飞浦的爱情。
这样的情节除了微妙的心理变化,还有一种被隐藏的文化仪式。笛子既然是男人的东西,那么也就意味着女人是不能拥有的。而恰恰颂莲就有一支笛子,那么这支笛子是哪里来的,颂莲说是父亲的遗物。
但是在陈老爷的眼中,这笛子是爱情的产物,很可能是颂莲在上学时的情人送给她的。飞浦会吹笛子,在潜意识中,颂莲把飞浦与过去自己的恋人联系起来,才有了微醉后的爱情。
仪式使一个普通的生活现象、细节承载了抽象的文化意义,这是一个具有深度模式的叙事方式,使电影充满了浓厚的文化感和深度感。
从这部影片中,我们看到了旧时代男权的强大与可怕,但同时也看到了在其影响之下,同性之间的互相厮杀。为了争抢一盘”菠菜“,陈家的姨太太们明枪暗箭的斗来斗去,到最后死的死,疯的疯。影片通过众多隐喻加深了庸俗故事的文化厚度,整部作品承载了诸多的文化符号,大概也是中国文化太厚重,对于西方人而言并不好理解,因此,造成了这部影片与当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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