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拿过演技综艺冠军的牛骏峰，名字的辨识度仍没有达到预料中的高度。如今的他，又刚刚收官了好几部热播剧。人与市场慢慢成熟，也是在帮助我们重塑对一些标签的理解。#演艺圈清流是一种夸赞吗？#

"

作者｜卢枫

演技综艺的春天似乎比想象中得长。过了这千头万绪的一年，到了年底，一档演技综艺完结，另一档演技综艺仍能紧跟脚地洗牌了话题榜。

从初代导师做过来的陈凯歌在一季结束后说过，无法预计一档节目到底带来了什么改变。他只确信，这对青年演员有帮助。

牛骏峰是陈凯歌的铁粉。一年前做过陈凯歌组内的演员，后来，他在当时还是直播的决赛中，最终走到舞台中央，捧起了年度最佳演员的冠军奖杯。他承诺会让自己的作品对得起观众。

因为觉得演员「没有什么娱乐性」，又坚称自己演戏要演到地老天荒，媒体给牛骏峰打上了「娱乐圈清流」的标签。

一年后，再次谈到那档节目时，他还是认为自己没有把它当成一个综艺，而是更像去上了一趟「大师课」，是对舞台、对镜头和对职业的一份热爱，「想去展现自己，和平时演戏一样」，和之前他鼓起勇气去跑组试戏一样。

节目落幕后的这一年，牛骏峰在《无心法师3》《二十不惑》《亲爱的麻洋街》《最美逆行者》中均有演出，但始终是配角。他参加的《声临其境》《一本好书》《见字如面》等综艺，口碑质量都很过关，但在话题性方面始终有所缺失。

在刚刚收官的热播剧《隐秘而伟大》中，虽然演技可圈可点，但剧集播出后，因为角色本身的「不讨喜」，牛骏峰远没有同为配角、夏继成的扮演者王泷正曝光度高。

前两年他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你戏好有什么用啊」。初代节目，尚未完全认识到切实触及到国内影视行业根源病理的重要性。拿了冠军的牛骏峰，还是回到了原来「中规中矩」的剧组和宣传生活，依旧是那股「娱乐圈清流」。

曲曲折折绕了一大圈再回到娱乐圈，一切还是原来的那个老样子。

纯粹

著名演员李丁第一次和牛骏峰合作后，就问他长大了想不想继续拍戏。

那是2002年，10岁的牛骏峰在北京东四十条的街上被星探发现，邀请他参加喜剧电影《家有轿车》的拍摄，以儿童演员的身份正式出道。家里没有艺术从业者，还是胖小孩的牛骏峰，意外拿到了新世界的入场券。

紧接着，有他参演的作品几乎以一年一部的频率与观众见面，当别的孩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背诵唐诗三百首，学习方数跟概率问题，默记圆周率的时候，牛骏峰一直在拍戏。

校园电影《四一班》、科幻电影《童话西游》、亲情电视剧《我想有个家》，机会就像多米诺牌牌一样，把他抬向了更大的制作。2007年，牛骏峰在《宝莲灯前传》中扮演了少年杨戬，带着一身少年气。

也是在那一年，牛骏峰参演了在他童星阶段知名度最广的作品——《家有儿女4》，他演刘星的好朋友钱壮壮。人如其名，那时候的牛骏峰，处在青春期的发育阶段，后面更一度因为身体太胖在舞台表演上喘不上来气。

他又想起了李丁的话，开始下决心减肥，多年后再次出现在快本舞台上和「狂野男孩」马可一起演唱主题曲时，不少人因为变化太大对不上号而晃了神。

牛骏峰一直视李丁为贵人。在《家有轿车》拍摄过程中，李丁经常在片场唱京剧，还是小学生的他就在旁边听得入神，后来为了能「和李丁爷爷唱上两嗓子」，他开始去专业的戏曲学院上学，唱老生，归余杨派。

后来在采访中，因为戏曲院校出身的经历，牛骏峰时常会被要求来上几句，他算得上来者不拒。唱戏这件事，始终让牛骏峰觉得很有成就感。

用后来的话说，他是个有慧根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的时候就会喜欢，而且我身边人都会说现在都听流行歌曲，谁听这个玩意，我越听这些话，越坚定要学，在别人看来很奇葩。」

一次练基本功，被老师罚倒立。和陈凯歌的电影《霸王别姬》里的场景是一样的，他头顶着地撑了45分钟，下来以后满脸充血。

可他依旧喜欢穿着厚底靴、获得满堂彩的感觉。其他小朋友都在外面疯玩的时候，在40度高温的夏天跟着老师跑圆场的他也很少觉得委屈。

学京剧带给他更多的是美好回忆。陶然亭喊嗓子，收功后和同学们去每一个北京孩子都滑过的大雪山玩，没钱吃饭，几个人在烤肉店一人点一碗冷面也吃得热热闹闹。直到现在，他都还会和朋友们在家支起胡琴，唱几段过瘾。

有时候，他像个固守着老手艺的匠人。不到30岁的年龄，在片场端着茶杯，盘着蜜蜡，内心的安定来自一把在戏曲学院时花了2万巨款买的玉竹骨扇。

牛骏峰很希望自己以后能在影视表演中扮演与戏曲有关的角色，既是热爱，也是给自己十数年传统训练的一个交代。也或许是因为从小一板一眼的练习，他习惯了用不变的方式来应对周围环境的变化。

他说，希望自己做一个真实的人、纯粹的人、干净的人。

张力

老生传统剧目《击鼓骂曹》里有一句很有名的唱词，「相府门前杀气高，层层密密摆枪刀」，形容的是群臣宴一幅气势啸啸的场景。2018年，牛骏峰在《声临其境》上主动想和张铁林过过戏，唱得就是这一段。

他始终喜欢极富张力的角色，一些外放的情绪也在慢慢成就他的阶段性转型，推着他一次又一次地全身心投入进去。他说，沉迷在戏中，忘我是一种能力。

17岁那年，牛骏峰出演了《你是我的兄弟》里的少年马学军，诠释了一个叛逆不羁不爱读书的纨绔子弟，开始正式告别童星的烙印。

真的给了牛骏峰那么一下子的，是扮演胡小满的经历。那时候他刚保送中国戏曲学院没多久，通过试戏进入了《战长沙》剧组。

为了表现目睹亲人离去后一瞬间的长大，牛骏峰在角色后期设计了很多情绪突然爆发的桥段。在亲人被害离世的那一幕中，小满踉踉跄跄向家挪去，因悲伤而呕吐、因仇恨而愤怒、因绝望而无言……

情绪层层递进，氛围步步紧逼。最后小满从悲伤中向仇敌冲出，完成了自我的部分救赎，也筑就了全剧的高潮之一。

后来，他说自己把20岁留给了小满，会把之前的20年当成小满的一生去珍藏。

到了《夏天的拉花》，牛骏峰真正体会到了入戏之深。

在那部电影里，他演的是一个脑瘫儿童，拍戏之前他便提前一个月到特殊学校观察，和患者们同吃同住。为了争取到这个角色，他一共试了4轮戏。到后两次时，编剧陈建忠说，牛骏峰每次都演到手脚发麻。

他后来自己回忆，这是演员路上教会自己最多的两部作品，一个教会了他如何演戏，一个让他学会沉静下来。

爆发，也成为了牛骏峰参加演技综艺的关键词。

初次舞台上，他重现了《海洋天堂》自闭症弟弟的片段。他在节目中接近掏空自己地演，前半段用很大的动作幅度和与道具强烈的身体碰撞，来释放角色的痛苦感。

牛骏峰说这种心无旁骛的表演方式很累，只保持了两三天大福的状态，就已经让他觉得身心俱疲，要是维持一年，甚至两年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想继续活下去。

可如何在拍摄结束后释放，牛骏峰弄不清楚，他觉得也许这是演员无法规避的「伤害」。

那次表演收获了现场所有人的一致好评，赵薇也对牛骏峰的「信念感」赞赏不已。

后来，一次规定情景表演中，牛骏峰被分配到饰演一个「求人还钱借酒壮胆的怂人」。

他很注重铺陈细节，进门前声音里的怯懦，推门进来时带着迫切的恳求，下跪时的苦苦哀求。随后在酒精的催化下走上了极端，不顾一切地推倒了带给他精神折磨的罪魁祸首，癫狂地抽打对方时他不断发出崩溃的尖叫。

在那个围着流量和话题转的节目，和这个被选择的行业中，牛骏峰好像始终没有展现出过大的野心，和过多的焦虑。可在「怂人」的角色里，那种过分投入的张力，和超出常规认知度给到对手演员的爆发，在节目播出后为他带来了一些争议。

面对一些指摘他过分表现的讨论，牛骏峰并没有刻意做出过回应。相反地，他说自己还是固守着传统、「老派」演员的一些格调，信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觉得演员之间是没有比赛的。

他觉得自己的胜负欲更多来自自己，作品演得好，达到他想要的标准，就是赢了。

拧巴

或许因为一些坚守的信条，并不是能够完全契合当今流量游戏的规则。牛骏峰在「娱乐圈清流」的标签背后，有点被他的角色所影响，呈现出一个略带拧巴的市场形象。

做配角，不够可爱。

就像赵志勇。做了男主角顾耀东职场变形记的反向推动者，小警察尽完他作为棋子的最终使命，猝不及防地从楼上被丢了下去，带着他的遗憾和失望，悲剧收场。一直唯唯诺诺的「打工人」，终于累积到最后阶段有了一次爆发。

「在警局人眼里，他只是一只蝼蚁，但是在他母亲眼里，他是全世界」，「死亡对于他是一种解脱，在那个世界里，能够再次与母亲团圆的他才是最幸福的，也终于可以抛开一切束缚，大声地保住母亲痛哭，哭诉他的无奈，他的拖鞋，他的背叛，他的违背初心。」

因为格外偏爱这个角色，牛骏峰欣然接受了拍摄的延期。在剧集还没有播出前，他在宣传中偶尔提及也难以掩饰对此次创作的兴奋度。角色的拧巴，或者说更加贴近残酷现实的「黑化」，让他能够继续保持自己热爱的创作方式，感知角色的痛苦。

他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杨紫聊过，说比起做一名颜值即正义的偶像演员，牛骏峰更想沉下心来搞艺术。杨紫告诉他，你要先让大家认识你，才会有人欣赏你的艺术。她的话或多或少改变了牛骏峰对偶像剧的态度，「所以说现在什么类型的戏都会尝试，会接受。」

2016年，《微微一笑很倾城》大火后，剧中饰演杨洋室友的牛骏峰，第一次感受到市场扑面而来的反馈。剧集播出时，他正在拍摄《楚乔传》，一次休息，他从横店飞回到北京，被前来接机的粉丝下了一跳。姑娘们争相叫着他戏中角色的名字，让他有一种恍惚感。

但他说自己还是「欣喜」的。《微微》收官后，他说与「愚公」道别，感谢这个角色让更多人认识了他，「知道了他是一个一直喜欢并坚持自己的男演员」，虽然不确定如果重来是否还会选择接下这样一个偶像剧的角色。

或许是因为在圈子里呆久了的原因，牛骏峰总觉得外部迷惑很多，甚至习惯性地打压自己。外人对于时运的感慨，他似乎总能呈现出一种自洽。

也许，面对角色，牛骏峰享受那种拧巴感。他认为，不完美的角色，才是现实的角色，胡小满如此，赵志勇亦然。

他或许并不在意，「娱乐圈清流」这句话背后究竟带着看客们的多少揣测。

牛骏峰的微博介绍，很多年了，依旧保持着「我是一头搞创作的牛」。流量终会迭代，「我觉得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一年前，他在拿完冠军后告诉媒体，好演员的春天「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一年后，他笑着说自己越老越值钱，「除非没有戏找我了，不然我肯定会一直演下去」，「拍戏到地老天荒」。

归根结底，他还是更看重自我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