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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馈赠国际政要的“中正剑”失窃之谜!

查看:860 / 更新:2022-04-11 12:45

蒋介石馈赠国际政要的“中正剑”失窃之谜!

1944年3月,蒋介石馈赠美国总统罗斯福等要员的10把镶宝嵌玉的“中正剑”,在由国民党军统局特勤小组护送赴昆明的途中,突然失窃,从而酿成一起惊动国民党最高层领导的特大盗窃案……


渝滇公路,北起抗日战争时期国民政府的陪都重庆,南止云南省城昆明,翻山越岭,穿江过河,逶迤曲折一千多里。抗日战争后期,这是大后方的一条交通要道。美国及盟军援助中国的大批物资,就是从这条公路上由云南运往重庆的。因此,渝滇公路被蒋介石誉为“我们的生命线”。

正因为是“生命线”,所以国民党对这条公路沿途的治安一向抓得很紧。蒋介石把维持治安的重任交给他最信得过的军统局负责。军统局首脑秉承蒋介石的旨意,在全线沿途所经过的十余个市县均设立了军统的特别站,由心腹特务坐镇,指挥当地驻军、保安团护卫公路,打击匪盗。另外,军统局还在全线沿途一些镇子上设立特别检查站,既维持治安,又敲诈勒索,以增加局本部的活动资金。如此一来,川滇两省的盗匪果真被镇慑住了。长期以来一向少有人染指过往车辆。为此,戴笠不止一次得意洋洋地扬言:“渝滇公路是抗战时期全中国最太平的国道。”

戴笠末一次说这句话是1944年3月2日,在局本部机关举行的“军统局川、滇、黔区站干部述职总结会”上。谁也没有料到,戴笠说这句话后不到半个月,正是在这条“全国最太平的国道”上,发生了一起后来被戴笠称为“抗战以来最大盗案”的“‘中正剑’被窃案”。

蒋介石馈赠国际政要的“中正剑”失窃之谜!

1943年12月中旬,蒋介石的夫人宋美龄访问美国归来。宋美龄此次访美,主要是代表国民政府向美国请求经济援助。美国总统罗斯福在宋美龄在美逼留期间,曾三次接见这个被美国报纸称为“中国第一夫人”的女人。可能是宋美龄那迷人的风度和一口流利标准的英语使罗斯福产生了很大的好感,所以谈判出乎意外的顺利,宋美龄提出的援助和借贷要求得到了美国方面完全的认可。宋美龄回国后,对蒋介石一说,蒋介石喜出望外。为了表示对罗斯福总统及美国其他几位高层决策人物的感激,蒋介石决定特制10把“中正剑”,赠送给美国方面。

蒋介石下达命令后,兵工总署迅速物色技术精湛的工匠,精工制作了10把七寸长的短剑。每把剑都以精钢锻磨而成,寒光闪闪,削铁如泥;剑柄以象牙制作,上面镶嵌着钻石和夜明珠;配以镶金皮鞘,上刻精美图案。蒋介石在每把剑的剑柄上亲笔题写“赠×××蒋中正”的字样,由工匠镌刻后涂以金粉。最后,兵工总署报上来的造价为每把剑50000银元。事实上,如果送往国外拍卖行去拍卖的话,其价值至少得翻两番。

3月初,10把“中正剑”制作完毕,蒋介石、宋美龄亲自验收,表示满意。宝剑就留在蒋介石处,放在侍从室的保险箱里。蒋介石考虑如何送往美国,当时重庆往美国没有直航航线,必须从昆明转印度走。这样,这份价值昂贵的礼物就必须先送往昆明,然后转运美国交中国驻美使馆,由驻美大使代表蒋介石向美方赠送。蒋介石于是召来戴笠,把“中正剑”交给他,命令必须送昆明,直接运上飞机,不得有误!

戴笠接受命令后,几经考虑,决定组建一支“特别勤务小组”,护送代号为“寒锋”的10把“中正剑”前往昆明。特勤小组由七名军统特务组成,全是精通武术、枪法百发百中的行动特工;组长是上校处级大特务杭增靖,副组长是中校副处级特务郑文度,这两个都是1938年戴笠派往河内行剌汪精卫的行动小组成员。

3月4日,戴笠把杭增靖、郑文度召去,命令他们在三天之内拿出护送“寒锋”的计划来,送交局本部机关审批。杭、郑两人领命后,不敢怠慢,当晚就召集特勤小组全部人员,由杭增靖掏钱在重庆沙坪坝“巨乐门酒家”请客吃饭,商议制订计划。酒席结束,计划也形成了:弄两辆2吨卡车,挂民用汽车牌照,特勤小组化装成客商,装两车货物去昆明,“寒锋”就暗藏其中。如此不显山不露水,据说是学的《水浒传》中的青面兽杨志押运生辰纲。因为特勤小组拢共只有七个人,倘果真有成群结队的散兵游勇、巨盗悍匪听到风声拦道强劫,纵使他们本领再为了得,也是没有用的。所以,最好还是化装护送为妥。

书面计划送到戴笠桌上,因为戴笠去了成都,隔两天返渝后才得以过目,看了看说“很好”。然后,一个电话把杭增靖、郑文度召去,劈头就问:“你们准备往汽车上装什么货物?”

杭增靖回答:“药材。已经联系好了,是涪陵的一个药材商准备运往昆明往境外销的。我们负责押运,他一百个放心,愿意出一笔运费。”

戴笠点头,又问:“我们的货准备放在什么地方?”

“我们准备带在身上。”

“不行!”戴笠断然挥手道。

接着,戴笠说出了他的主意:将“中正剑”放在一个手提保险箱里,箱子由杭增靖、郑文度两人共同负责保管。杭增靖掌管钥匙,邦文度掌管保险箱。白天行车时,用铁链把保险箱锁在驾驶室里;晚上住宿时,则把保险箱带到住宿处,由专人看守。临末,戴笠道:“此事由你们两人共担责任,倘有差错,定按团体纪律制裁,绝不饶恕!”

两人吓得战战兢兢,连连点头,喏声不绝。

3月11日,特勤小组一切都准备好了。戴笠闻报,亲自去李子坝停车处察看,点头同意他们上路。

3月12日凌晨,两辆2吨卡车载着“寒锋”和装幌子的药材,由特勤小组护送着悄然驶离山城重庆,往云南方向驶去。

当时的渝滇公路,建筑质量既粗糙,又缺乏养护修缮,所以路面状况极差,坑坑洼洼不断,有时还会滑坡塌方,所以行车都极小心。这样一来,速度自然慢了。特勤小组两辆车行了一天,黄昏时分才抵达泸州。杭增靖不敢赶夜路,况且戴笠也没限期抵达昆明,所以他就下令停车休息了。

两辆汽车停在泸州北门内的“富源客栈”大门外,客栈老板见是大客商,忙不迭带着伙计前来迎客。杭、郑两人和老板谈了谈,包下了三个房间。汽车上的货物,自有客栈派人看守,无须担心,此是规矩。

杭增靖一进房间就写了一张条子,塞给一个特务。那特务心中明白,也不吭声,悄悄出门而去。天刚擦黑,客栈后门外来了两顶滑杆,把杭增靖、郑文度连同保险箱抬了就走。

这是怎以回事呢?原来杭、郑两人早有算计,担心住在客栈里不安全,所以早在重庆时就已和军统局泸州站的特务通过电话,议定抵达泸州后,由泸州站安排他们悄悄移往安全之处。这会儿,泸州站的头目接到条子,知道人、货已到,便照条子上说的在天黑时派特务把杭、郑两人接到泸州保安团司令部。

杭增靖、郑文度到那里时,军统泸州站站长杨菊初、保安团长蒋大旺、副团长龚均等人已经在那里迎接了。宾主寒喧后,杨菊初对杭增靖、郑文度说:“今晚你们就宿在蒋团长这里吧。”转脸对蒋大旺说:“我把他们二位托给你了。”

蒋大旺哈哈大笑:“杨站长尽可放心,进蒋某的团部,就好比进了保险箱,万无一失!”说着就要请杭、郑两人去餐厅用晚餐。

杭、郑两人不愧是老特务,到了保安团部还不放松警惕,两人提出先去住宿处看看。蒋大旺无奈,只好和龚均、杨菊初陪同他们去后院。这保安团部原是一座古刹,后来大殿失火烧了个精光,渐渐就荒芜了。1938年泸州成立保安团时,由商会出钱把这里修缮了,作为司令部。为出进方便,大门设在原先的后门,这样所有的称谓也就跟着颠了个倒:原山门叫“后门”,大殿院落叫“后院”。蒋大旺安排客人住的后院,实际上只有两幢高高的小楼,即原来的钟楼和鼓楼,杭增靖住鼓楼,郑文度住钟楼。两人上去一看,独门独户,四周无依无靠,只要关上楼门,真是万无一失。再看四周都是空荡荡的院落,一侧是后门,两侧是院墙。蒋大旺介绍说后门一到晚上就关上的,平时不放哨,今晚特地安排了双岗;两侧院墙外的水巷里,也安排了流动哨。杭、郑两个一看一听,这才放心,随主人到餐厅去用晚餐。

杭增靖、郑文度自下车至看下榻处,又去餐厅,自始至终一直轮流提着那口70余斤重的手提保险箱。杨菊初、蒋大旺几次提出让人代提,两人都不肯。进了餐厅,他们入席,保险箱就放在两个位置之间。到了泸州,自然不能不喝“泸州老窖”。杭增靖、郑文度都是嗜酒之徒,但是他们身负重任,就不得不掌握尺寸,每人只喝了半斤。餐后,又玩麻将。那杨菊初、蒋大旺要巴结这两个戴老板委跟前的红人,事先早有安排,变着法子把钱故意输给两人。杭、郑心里明白,乐得收进。这样玩到半夜时分,方才歇手。

杨菊初等人把杭增靖、郑文度送往后院。两人分别上了鼓楼、钟楼。那口保险箱,根据戴笠的命令,则由郑文度掌管,放在钟楼。郑文度待杨菊初几人下楼后,仔细检查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拴上锁上;保险箱放在庆头,用铁链锁住,这才上床安歇。

住鼓楼的杭增靖,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他白天在汽车上颠了一天,晚上又喝了半斤多酒,又玩了麻将,精神已觉不支;更主要的是,保险箱不在他身边,他没有戒备之心,所以上楼后躺倒便睡。

次日早晨,郑文度醒来,首先检查保险箱。一看,铁链锁得好好的,保险箱完好无损,心里感到很是踏实。他提着保险箱下楼,走出楼门朝对面鼓楼一看,见一扇窗开着,不禁微微一怔,寻思这三月天的夜晚寒意还是蛮足的,怎么这老兄竟开着窗睡觉?想着,他仰脸大叫“老杭”。

杭增靖被郑文度换醒,在床上大声应着让郑上楼。郑文度上楼去,杭增靖正在穿衣服,他便问:“昨晚你是开着窗睡觉的?”

杭增靖不以为然道:“记不得了,我上楼就睡,睡得很熟。”

“你检查一下是否少了什么东西。”

杭增靖先看手枪,在枕头下压着,再看手表、钱包、证件,一件不少,遂笑道:“老弟你看,这里难道还会有梁上君子?”

7年后,即1951年5月,已成为共产党西南公安部阶下因的军统特务反革命犯郑文度,在看守所写的一份材料中,提及这个案件时说:“我当时听了也认为平安无事,正准备下楼,忽然又想到杭增靖所掌握的保险箱钥匙,便提醒他检查一下。但是,杭增靖翻来翻去也没翻到钥匙!他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差点跳起来,不住地叫着:‘这怎么办?这怎么办?这钥匙怎么不见了?!’……”

钥匙怎么不见了,这得好好查一查!


杭增靖强迫自己从慌乱中镇定下来,仔细回忆自己最后一次接触保险箱钥匙的时间。他想了好一阵,才用没有把握的语调嚅嚅而言:“我记得昨天晚上喝酒时钥匙还在……”

郑文度问:“喝酒的什么时候?开始还是结束?”

杭增靖又想了一想:“刚坐下的时候,你把保险箱放下,触碰了我的腿,我就顺手摸了摸衣兜,钥匙还在。后来……后来就记不得了。

“临睡前没检查?”

“没检查?……唔,记不得了!”

两人分析可能是喝酒时,挪动坐姿而把钥匙从衣兜里挤出来掉地下了,于是便去餐厅寻找。那里的厨子昨晚已经擦桌子扫地的收拾过了,方砖地上清清爽爽,一目了然。杭、郑两人去找了厨子,问扫地时是否捡到了钥匙。厨子听了,连连摇头:“没得!没得!”

杭增靖转了转眼珠子,又问:“扫拢来的垃圾,扔哪里去了?”

“在厨房后边院子角落里。”

杭增靖、郑文度便去那里翻垃圾,折腾了个把钟头,把垃圾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钥匙。两人刚洗净手,杨菊初蒋大旺来了,听说此事,都吃了一惊。蒋大旺说:“在蒋某的团部丢失的钥匙,自然由蒋某负责寻找,老杭你尽管放心,我一定给你找到!”蒋大旺一道命令下去,保安团司令部卫队的士兵当即进来,分头在餐厅、后院。鼓楼寻找,还把杭、郑两人翻过的垃圾也重新翻了一遍。但是,遍寻下来,钥匙却仍无影踪。

蒋大旺大出意外,皱着眉头道:“咋回事?老杭人又没出去过,这钥匙怎么会不翼而飞的?”

杨菊初想了一会,问道:“老杭昨晚上过茅厕吗?”

蒋介石馈赠国际政要的“中正剑”失窃之谜!

这一说,杭增靖想起来了:“昨晚喝酒中间,我上过一趟茅厕,别是把钥匙弄下去了?”

杨菊初说:“这事儿来不得半点疏忽,掉茅厕也要找出来。”

郑文度说:“对!此事看来要麻烦一下蒋团长了。”

蒋大旺点头:“没说的!军统的事就是兄弟的事!”遂唤来卫队长蒋二狗,吩咐他去叫去民伕来掏茅厕找钥匙。

蒋二狗一个立正:“是!不过有个情况要向团座报告的:今天一大早已有乡民来把茅厕的烘便掏走了一部份……”他住了口,意思尽在不言中。可能钥匙就在被掏去的那部分烘便中。蒋大旺听了,一愣:“是何方乡民来掏的?”

“这个,我不清楚。因为茅厕的烘池在墙外,向来规矩是谁来掏都可以,只要把现场冲刷干净就行。”

这样一来,情况变得复杂了。这边即便掏尽茅厕,也不一定找得到钥匙。杭增靖转念一想:不如乘早上路,钥匙归这边找,找到了派人送过来。如果找不到,则在抵达昆明后把保险箱砸开,取出“寒锋”另盛一口保险箱就是了。想着,他和郑文度交换了意见,郑表示同意。于是把意思对蒋大旺、杨菊初说了,便去富源客栈那边,押着两辆汽车上路。

汽车出泸州南门,在渝滇公路上驰行。走了大约二十多里地.来到一座山下。这是一座海拔千余米的高山,山脚下是一条河流,公路就在山、河之间,很窄,仅能同时通过两辆汽车。特勤小组的汽车开到山脚下,被一堆乱七八糟的泥石挡住了去路。郑文度下车一看,只见这堆泥石宽及整条路面,长达十来米,足有四五十个立方。他抬头看看山上,估计是上几天下雨,冲走了山上石缝间的泥土,从而引起了泥石流。这种情况,在川、黔、滇三省山区时常发生,阻碍交通,令人惊厌,不想这次恰被他们碰上,怎么办?

杭增靖也过来看了看,苦笑着说:“挪走这堆玩意儿,看来没二三天工夫不行,我们只好暂回泸州城了。”

他们回到泸州,直接把汽车开到保安团司令部,就停在大门外的空地上。蒋大旺见他们去而复归,不无惊奇道:“唔?这个季节已经有泥石流了?罕见!罕见”继而又哈哈大笑道:“老天爷寻思二位老兄没喝够‘泸州老窖’,玩了这么一手,这下你们可得好好喝一下了!”

杭增靖一打听,得知起码过两天才能上路,寻思得向戴笠报告一下,免得责怪他延误时间。他用保安团部的电话给重庆军统总部挂了个长途,报告了路阻情况,对丢失钥匙之事却一字未提。

这边,蒋二狗叫来的民夫把保安团部的茅厕掏了个空细查下来,却并无钥匙。分析下来,估计钥匙是混杂在被乡民掏走的那部份粪便中了。蒋大旺遂责成蒋二狗迅速找外那些保甲长寻掏粪人。但是,蒋二狗刚把情况通知那些保甲长,他们还没开始行动时,钥匙就有了下落。钥匙是自动回归的,不过,当特勤小组看到时,事实上已经用不着这把钥匙,甚至连保险箱也用不着了,因为“寒锋”已经不翼而飞了!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这天晚上,杭增靖为让特勤小组诸特务能好好睡上一觉,就下令把两辆汽车开进司令部,就停在后院空地上。五个特务,两个在鼓楼下层,三个睡在钟楼下层。杭、郑两人,仍分睡在鼓楼、钟上层。蒋大旺为让特勤小组安心休息,特地在后院安排了一个哨,专门看守着汽车。当晚九时多,吃喝适度的特勤小组七人都上床安歇了。

睡到下半夜一点多钟,特务们忽然被一声磔磔刺耳的惨叫惊醒。五名特务迅速跃起,顾不上穿外衣,都握着手枪冲到院子里。手电筒光照处,只见那个站岗的保安团士兵已经倒在血泊中,

背脊上插著一把匕首,深及刀柄!旁边的一辆汽车上,蒙得严严实实的油布篷罩已被掀开,里面传出“悉悉刷刷”的声音,分明是有人在偷盗药材!

这时,杭增靖也下来了,一听车厢里的声响,立刻下令把汽车包围起来。特务们将那辆汽车团团围住,吆喝道:“小子出来,乖乖就擒!”

杭增靖说:“要抓活的,这小子杀了保安团的哨兵,把他交给蒋团长治罪。”

六个特务包围一辆卡车,原以为逮一个盗贼犹如瓮中捉鳖,易如反掌。谁知此念大错!守在右侧车门那里的特务黄山耳,看见从油布篷下的车帮挡板上伸出半只脚板,踩在那里不知想干什么,遂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上去,一把攥住,不料里边那主儿不知怎么一动,不仅把脚挣脱了出来,还走趁机用手拉住了黄山耳的手腕。黄山耳大惊,尽力挣扎,他也算是“会家子”,在军统特训班专门学过擒拿散打,手上颇有一把劲道,但此时却无法挣脱。对方的手就像一把老虎钳一样,紧紧钳着,一直痛到骨头深处。黄山耳怪叫着,想开枪,但因杭增靖有言在先要抓活的,便改变主意改用枪柄砸。哪知右手刚伸过去,手枪已经被对方夺走了!

这时,连杭增靖在内的六个特务听见这边声音不对,都一齐涌了过来。那窃贼冷不防把黄山耳的手一松,将事先已经割断绳子的油布篷罩往上一顶,一掀,整个篷罩便从天而降,将杭增靖六人全部罩住!跟着,那窃贼从车厢里一跃而出,重重地落在篷罩堆上,踩得底下哇哇乱叫,鬼哭狼嚎。

睡在钟楼上的郑文度自然也被那哨兵的怪叫声惊醒了,但他因有保管保险箱的责任,所以没有下楼,只是拿着一支左轮手枪站在这边窗口,居高临下观察情况。原先他也以为抓那盗贼等于瓮中捉鳖,不料竟是这样一幕,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当下二话不说,挥手就是一枪!郑文度是神枪手,但这一枪因怕误伤了油布篷罩下的杭增靖等人,却是打偏了。那盗贼倏地一惊,腾身一跃,躲到汽车后面,举枪向钟楼上就是一下,子弹在郑文度耳边掠过,把郑文度惊出一身冷汗!

郑文度缩回头来,凭借窗框的掩护,和底下的盗贼对射了几枪,由于双方都注意隐藏,子弹都落了空。

这时,杭增靖几个把油布篷罩掀开,一个个跳了起来。那盗贼见势不妙,往院子的另一侧逃去。杭增靖自出道以来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禁不住气冲斗牛,火撞顶染,呀呀喘着气,大声叫遭:“抓住他!老子剥了他的皮,点他的天灯!”

话音未落,那盗贼从暗角落里打来一枪,子弹从杭增靖左耳朵边擦过,顿时鲜血淋漓,火辣辣的痛。杭增靖气得哇哇叫,指挥特务扑过去,但却已经没有影踪。

钟楼上,郑文度也大为生气,真想下楼去参加搜缉。但他不敢离开,只能趴在窗台上东张西望,指挥特务朝有动静的方向搜索。

一会儿,前院传来保安团部值勤人员的吆喝声,杭增靖叫道:“逃前面去了,快去!”

钟楼上,郑文度这才离开窗台。这时,他才感到有些寒冷,寻思继续睡觉是不可能的了,便打开电灯想穿衣服。灯一开,他突然愣住了:用铁链锁在床头的那口保险箱已被打开了,钥匙插在锁眼里,箱内已经空无一物!

郑文度哭似地呻吟了一声,马失前蹄瘫坐在地下……


“寒锋”被窃,惊动了泸州国民党方面的党、政、军、警、特各方。泸州驻军接到军统泸州站站长杨菊初的通报,立即宣布全城戒严。保安团长蒋大旺随即命令保安团士兵在全城各旅馆、戏院、茶馆、浴室、妓院等场所以及大街小巷进行搜索,发现可疑人物,一律拘捕。

泸州市警察局局长刘登岷当时不在泸州,由副局长王球主持全局工作。王球闻报,立刻带领刑警大队大队长吴道鲲以下二十多名刑警,火速赶到保安团司令部勘查现场。

王球、吴道鲲一到团部先听取了杭增靖、郑文度对案情的介绍,心里不禁暗自吃惊,他们都是吃了二十余年刑警饭的老刑警,侦破过不少偷盗案件,但还未碰到过如此身手的窃贼。他们仔细勘查了现场,发现郑文度所住钟楼的一侧墙上有明显的脚印痕迹;窗子的玻璃已被金刚刀划开一个两厘米见方的口子,窃贼用一种特制的工具伸进小洞,把窗子插销弄开了。勘查完钟楼,刑警又勘查鼓楼,在一侧墙面上也发现了脚印痕迹。王球、吴道鲲相顾而视,悄然而语:“这是一名具有轻功绝技的‘飞贼’!”

3月14日清晨四时多,王球、吴道鲲在保安团司令部小会议室向杭增靖、郑文度、杨菊初、蒋大旺、龚均以及驻军派来的代表、军法处长袁龙生报告由勘查现场而得出的案情判断情况——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盗窃巨案,“飞贼”事先已经察知特勤小组所护押的特殊货物,有可能从重庆就开始跟踪他们了。“飞贼”的行动分为两步,第一步是先盗窃杭增靖所掌管的保险箱钥匙。3月12日深夜(或13日凌晨),他避开保安团哨兵的视线,以飞檐走壁的绝技潜入保安团部后院,又上到杭增靖下榻的鼓楼,轻而易举地窃走了钥匙。为防打草惊蛇,因小失大,他没有动杭增靖的现金、手表、钢笔等款物。“飞贼”窃得钥匙后,可能想当时就接着下手行窃“寒锋”,但是见郑文度把钟楼的窗子关得严严实实,因怕惊动郑,就未行动。

蒋介石馈赠国际政要的“中正剑”失窃之谜!

“飞贼”可能对保安团部的地形比较熟悉,又掌握了杭、郑在泸州的下榻规律,所以想继续在泸州作案。为把特勤小组困在泸州,他就去城外山上人为制造了泥石流,将公路堵塞。

今晚,“飞贼”再次潜入保安团部。他首先施展绝技上到钟楼窗外,把窗子插销鼓捣开,然后仍悄无声息下到地面,暗杀了那个看守汽车的哨兵,又把汽车上的油布篷罩绳子全部割断,接着又到车厢里,从药材中盗窃了部份珍贵药材麝香、羚羊角。之后,他故意发出惨叫声,把杭增靖等六人引到院子时,夺得一把手枪后,用油布篷罩将6人全部罩住。事先,“飞贼”估计郑文度面对这个变故时会有下楼和不下楼两种可能,下楼自然最好,他的调虎离山计完全成功,他笃定能轻而易举窃得“寒锋”。即便不下楼,郑文度也绝不会无动于衷,肯定会站在窗前观察。他就开枪射击,引郑文度和他枪战。他则趁黑暗的掩护,从另一侧墙壁上到钟楼,轻轻打开窗子,趁郑文度注意力在下面,下手打开保险箱,窃得“寒锋”得手后,“飞贼”逊往前院,遁身而去。

王球、吴道鲲把情况介绍完,杭增靖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青白,软软地瘫坐在沙发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郑文度的脸色比死人也好不到哪里,但还硬撑着能说话:“这个案件能破吗?”

王球、吴道鲲交换了一个眼色,王球说:“破案是警察局的职责,尤其是这个案子,关系到党国的利益和军统局的体面,我们自然要全力投入侦查。但是,由于案犯作案手段特殊,案情复杂,兄弟不能百分之百的打保票。这个,需要当着在座诸位长官说清楚的。”

杭增靖还过神来,给王球、吴道鲲作揖:“二位兄台,兄弟我这边求您们了,请您们无论如何把这个案子破了,再不济也请把赃物追回!拜托!拜托!”

郑文度也连连拱手。

杨菊初完全体谅杭、郑两人此时的心情,马上说:“这次破案的全部经费,由我们泸州站来出,所有开支实报实销。破案之后的奖赏,也由兄弟负责。”

王球、吴道鲲说了几句客气话后,对侦查步骤作了介绍:从“飞贼”的作案手段看,估计他在泸州有落脚点,加上泸州城墙很高,又有流动哨,并且在案发后立刻戒严了,所以,一般说来“飞贼”还未离开泸州,这给破案带来了一个契机。如果今晚的搜索无效果,至天明则可解除戒严,改为暗控。暗控的方式是:①保安团、驻军抽调力量,加强各城门警戒,城门及城门外三十米处分别设立两道卡子,严格盘查出城男子。②警察局治安警察继续对旅馆、戏院、妓院、浴室、茶馆等处进行检查,并对全城居民进行查户口。③警察局刑警立即着手暗访“飞贼”,着重是加强对销赃渠道的控制。

从侦查刑事案件方面来说,王球、吴道鲲在在座头头脑脑中自然是权威,蒋大旺等人听了这番安排,自是说好。于是就散会.王球、吴道鲲、袁龙生、蒋大旺都匆匆去作安排了。杭增靖、郑文度待他们离开后,向杨菊初提出:此案暂不上报重庆军统总部,希望能迅速破案,追回赃物,这事也就瞒过去了。杨菊初知道这样做如果破不了案子,自己也担着责任,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杭增靖、郑文度从此便陷入了坐立不安、寝食不思的状态,两人度日如年地捱过了三天,警察局方面连一丝线索也没摸到。第三天晚上,杨菊初在城内“寻梦楼”请杭增靖、郑文度喝酒,点了许多好菜,想让杭、郑两人补补身子。那二位心事重重,喝酒好似吃药,吃菜味同嚼蜡。他们对杨菊初直言不讳:如果案子破不了,赃物追不回,他们肯定会被戴老板下令枪决。

杨菊初安慰道:“瞧这情势,还不曾到这步险地,二位兄台宜定下以来,静候佳音。我估摸明后天就会有眉目的。”

倒也真被杨菊初说着了,次日果然逮住了一个嫌疑人。那是上午10时许,正是各城门车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时候。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手里拎着一只竹篮子,里面装着一些猪肉、牛肚、青菜等,慢慢地从城里出南门西行。他经过城门时,被站岗的驻军士兵拦下,因无嫌疑迹象,仅作了例行盘问。那男子答称姓朱,就住在南门外,因家里今天来客人,所以进城来买点菜。岗哨所了,觉得并无破绽,就挥手放行了。

那男子来到第二道卡子,那里站着两个保安团士兵。见有人走来,照例拦下盘问。那男子照样说了一遍,问话的那位便决定放行。那男子刚挪步,却被另一个士兵唤住了:“慢!”

那男子应声驻步,眼里掠过一丝惊慌的神色,尽管稍显即逝,但还是被这个士兵捕捉住了。这士兵唤住男子本就有疑心:城外百姓进城买荤菜是常有的事,但他篮子里怎么有青菜、萝卜?哪有城外人进城买蔬菜的?舍近求远,质差价高,这是反常的!现在对方眼里又有惊慌神色,自然更须细细盘查了。士兵走到男子面前,打量着对方,问道:“这篮子里装的都是菜?”

“是的,都是菜。”

“好的,你放地下,我要检查一下!”

这句话一说,那男子放下篮子,拨腿就跑。另一个士兵随即追赶,只赶了几十米就把他揪住了。揪回卡子时,篮子里的秘密已经露馅了,猪肉、青菜等等下面,是用油纸紧紧裹扎着的麝香、羚羊角!

朱某随即被押解保安团司令部。杭增靖、郑文度闻报,立刻去查看所搜得药材,确认是从特勤小组汽车上所窃得的赃物,于是马上往警察局打电话。那边闻风而动,当即由吴道鲲带了8名刑警赶来,就在保安团司令部就地审讯。

朱某在回答时称自己名叫朱醒思,家住城内东大街白舟巷口,是祖传的红伤郎中,藏在篮底的药材是昨天上午去城隍庙烧香时在后门外捡到的,因听说保安团丢失了药材,估计可能是窃贼畏罪扔掉的赃物,因贪财而拿了回去,又担心警察局会挨门挨户搜查,所以今天想带到城外开米厂的亲戚那里去藏起来。

这个说法刑警自然不相信,吴道鲲好言相劝,几次三番无效,终于失去了耐性,喝令用刑。但保安团部却不似警察局那样有现成的刑具,几个刑警打了朱醒思几记耳光,又找来一块竹片拍打手掌,朱醒思强熬着,一口咬定是捡到的。刑警见制不了他,遂灵机一动找来板凳、绳索,就在院内一棵树下因陋就简土法马上制作了一张老虎凳。一声吆喝,把朱某架到凳上,以绳索牢牢捆住,二话不说撬起脚跟就往下面垫砖头。这是真家伙,只垫得三块砖头,朱醒思就连哭带嚎表示“愿招”,于是撤去砖头,就在老虎凳上招供了——

三天前,即月14日清晨,当时街头的戒严刚撤消,朱醒思的诊所还未开门。忽然有人轻叩大门,朱醒思开门一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瘦长身材,头发浓黑,长脸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朝朱醒思点点头,轻声道:“是朱郎中吗?我麻烦你一下。”

朱醒思以为是请出诊,便问去那里。对方说:“那里都不去,就在你这里治一下。”朱醒思请他进门,坐下后,他脱下左臂袖口,露出胳膊上用布条包扎着的伤口。朱醒思解开布条,一看伤口,暗吃一惊:“是枪伤!”

那人从容道:“是枪伤,子弹还在里面,请你给我挖出来。”

朱醒思心里已有数,情知此人必定与昨晚的戒严有关,但见他神情凶狠,怀里鼓鼓囊囊,显然不是好惹的角色,只好给他治疗。

取出弹头,上了药,包扎好,又应对方的要求给了一些药粉、绷带。那人站直来,从衣袋里掏出5枚银元,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一对羚羊角、两个麝香,一并放在桌上,说:“这银洋,是医资;这药材,聊表谢意,给你留个纪念。山不转水转,朱郎中,你我后会有期!”言毕,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吴道鲲看了记下的供词,让把朱醒思带进屋里,问道“你招供的是真是假?”

朱醒思说:“但有一句虚言,你们杀我的头!”

“何人可作证?”

“证人是没有的,但是就我和他两人。不过,那颗子弹头还在!”

于是,马上押着朱醒思去他的诊所,果然拿出一颗手枪子弹头。送到特勤小组让辨认,结果,证实这颗弹头是从郑文度那支左轮手枪里打出来的。至此,终于确认了朱醒思的口供的真实性。

泸州市警察局邀请驻军、保安团、军统泸州站头目召开紧急联合会议。会上,分析了案情,认为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案犯在去朱醒思处治伤后,即携赃物逃离了泸州城;一种是人已逃离但赃物仍在泸州;一种是人和赃物皆仍在泸州。军统泸州站站长杨菊初提出:为稳妥起见,宜即全城戒严,由军、警,特组成联合搜查指挥部,对全城所有住户、厂家、商号及公共场所进行搜查,如果搜下来未发现案犯、赃物,则说明情况是上述的第一种可能,只能另作计议

在场的军、警、保安团头目讨论后,一致认为此方案切实可行,于是立刻付诸实施。

全城搜查共投入了三千多人员,搜查了半天一夜,但未曾发现案犯和赃物。至此,大致可以认定案犯已经逃离泸州城了。

杨菊初胆子再大,也不敢再把这起巨案压下不报了,他也不跟特勤小组通气,立刻向重庆军统局总部戴笠办公室发了一份加急密电。


戴笠接到杨菊初的电报,大大吃惊。据后来在全国解放前夕逃往台湾的国民政府国防部保密局副处长马达岷在1977年所写的一篇回忆文章中说,当时他是军统局潜伏在武汉的特工负责人,杨菊初的电报送到戴笠手里时,他正好奉命返渝述职,在戴笠办公室里。戴笠一看电报,当即拍案大骂,然后就把面前的茶杯狠命摔在地下,随即中断听取他的汇报,让人出去。(马达岷当时并不知道是为此案,两天后方知晓该电报系杨菊初所发。)

戴笠获悉“中正剑”失窃后的第一个反应,是让副官立刻把军统局情报处少校特务(当时在重庆警备司令部稽查大队供职)乔柏森找来。在等乔柏森时,戴笠让电讯室往军统泸州站发了一份电令,命令将连杭增靖在内的特勤小组全体人员即刻拘押,对杭增靖、郑文度重点看守,严防脱逃、自尽。

两个多小时后,乔柏森从重庆郊区赶到军统局本部机关,当他出现在戴笠面前时,受到戴笠的热情款待。乔柏森,39岁,江西鹰潭人氏,16岁即东渡日本学习警务,回国后在南京首都警察厅当刑警、刑警小头目。1933年夏,乔柏森经人介绍认识了戴笠,遂被戴笠调往复兴社特务处,当上了情报特工。抗战开始后,乔柏森又调往军统特训班担任教官。到1942年底,乔柏森已经是上校军衔的副处长了。不到两个月,乔柏森因参与倒卖战略物资而被戴笠下令降为少校,副处长也削去,一撸到底。这次,骤然发生了“中正剑”失窃巨案,戴笠不放心让警方侦查,便想起了乔柏森,决定委以重任。

乔柏森一走进戴笠办公室,戴笠便迎上前去和他握手,然后把对方拉到沙发前,落座后,又亲自递茶送烟,弄得乔柏森受庞若惊,不知所措。戴笠在乔柏森对面坐下,叫着对方的字道:“庸甫,你是我军统局的警务权威,此次我有件事要借重于你了。”

乔柏森连忙表示万死不辞,一定为团体效命。

蒋介石馈赠国际政要的“中正剑”失窃之谜!

戴笠遂把案情介绍了一遍,临末道:“此事我已报告委员长侍从室,刚才侍从室来电告知已报告委座,连委座夫人也惊动了!委员长大怒,让我去他官邸,估计一顿恶骂是少不了的,弄得不好还会吃耳光。你,立刻赴泸州,给我把这桩巨案拿下来,抓获案犯,追回赃物,越快越好!你有把握吗?”

乔柏森说:“我尽力而为!从案情听来,这起案件比较复杂,但还不是无头案,要说把握,我估摸只有七分左右。”

戴笠很是高兴,拍着膝盖道:“七分把握就可以了,你去泸州实地一查,会更有把握的。如此,我就拜托了!你现在仍恢复上校军衔,至于职务,待侦破案件后我自有安排,你尽可放心!”

乔柏森受命之后,立刻带了两名助手,连夜赶赴泸州。

乔柏森抵达泸州后,迳往军统泸州站。那站长杨菊初已遵照戴笠的电令把特勤小组悉数拘押,五名特务软禁在泸州站大院内。杭增靖、郑文度则囚于市警察局看守所的单人牢房里,由泸州站的特务在那里轮流看押。杨菊初深知戴笠禀性,知道如果案件侦破不了,到头来连他都得受处分,所以,他寄希望于特派员乔柏森,一见面就大献殷勤,又是塞金条,又是要接风洗尘。

乔柏森是何等机灵的角色,怎么会猜不透杨菊初的心思?他怎么也不肯掉进这个是非窝的,所以既不收金条,也不赴宴,说:“杨站长的心思,兄弟完全清楚。请杨站长放心,兄弟此番来泸州,不管案子破与不破,一定把劲都使到。现在不是喝酒吃饭的时候,我得马上着手工作。这样吧,请杨站长先陪兄弟去现场看一看,然后再去看守所跟特勤小组诸君和朱醒思聊聊,接着再和泸州警方交换对案情的看法,走完这三步,我大致上对本案就有了一个较为清楚的认识,这就可以考虑如何着手侦查了。”

杨菊初以前并不认识乔柏森,甚至连听也没听说过,这次对方被戴笠派来主持侦查此案,料想不是庸材,此刻听乔柏森如此一说,更加深信是权威了。当下,杨菊初马上陪乔柏森去保安团司令部看现场。

乔柏森是留学日本专攻刑事侦察的正宗刑警出身,勘查现场自有一套。他不像王球、吴道鲲那样站在钟、鼓楼下面察看墙面,而是让搬来长竹梯,架在墙上,爬上去用高倍放大镜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进行观察;用钢卷尺丈量尺寸,又用照相机拍摄下来。在察看钟楼现场时,他还有一个新发现:在放保险箱的椅子的侧边沾着灰尘的地板上,发现一个放过短刀的痕迹。

乔柏森看过现场后,又去警察局看守所找特勤小组七名成员一一谈话,让他们尽量详细地回忆案情。随后,乔柏森又提审了郎中朱醒思。

这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乔柏森和两位助手由杨菊初陪着,用过简单的午餐后,前往泸州市警察局。那边,王球、吴道鲲等几个头目及资深刑警早已在会议室恭候多时。乔柏森进去,也没多余的话,就请他们介绍有关情况。吴道鲲代表警察局介绍了案情分析和侦查过程,临末道:“我们昨晚又议了半夜,认为那个‘飞贼’有可能来自重庆或者川东地区,现在已经返回那里了,所以下一步的侦查重点应当是向那边移。”

王球朝乔柏森拱拱手:“如此分析是否符合情理,还望乔特派员指示。”王球这句话纯属官场套话,吴道鲲的观点事实上多半是他提出来的。

乔柏森不露声色,淡淡问道:“说‘飞贼’来自重庆或者川东地区,依据何在?”

吴道鲲说:“从‘飞贼’两次作案的时间看来,是有谋而为,我们估计他在重庆就已经跟上特勤小组了。”

乔柏森浅浅一笑:“在重庆跟上特勤小组,并不等于‘飞贼’的落脚点就在重庆或者川东地区啊!”

吴道鲲被这句话噎住了,和王球交换了一个眼色,勉强笑了笑,没敢再开腔。乔柏森喝了几口茶,款款而言:“从现场勘查情况及朱醒思的口供看来,‘飞贼’应当是贵州或者云南两省人氏,而且不是汉族人,是瑶族或者苗族人。”

啊?!从王球以下,泸州警方的精华人物全都大吃一惊,一个个瞠目结舌,用质疑的目光盯着乔柏森。乔柏森接着说下去:“为什么这样说呢?首先是朱醒思的口供,我讯问他时,详细问明了‘飞贼’的体态,相貌和说话口音。据朱醒思说,‘飞贼’所说的话语带着明显的黔滇交界处人氏的特点。”

王球、吴道鲲等人听了,脸色有点异样,有的摇头微叹,有的拍案惋惜,原因尽在不言中:他们审讯朱醒思时竟没问这一点!

乔柏森又说:“其次,是我在钟楼勘查时,发现放保险箱那个椅子的旁边的地板上,灰尘上留着一个放过短刀的痕迹,这把短刀的痕迹是这样的——”他拿出已经冲印的照片,举在手里让众人看。这是瑶族人或者苗族人用的猎刀!!‘飞贼’当时是为防止郑文度转身,只要郑转身,他就一刀飞掷过去!从上述两点推断,‘飞贼’应当是瑶人或苗人。”

泸州警方这一班人被乔柏森这样一说,简直无地自容,同样勘查现场,他们竟什么都没发现。他们没有料到,乔柏森接着又亮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观点。

乔柏森点了一支香烟,闷声不响地抽去了半支,忽然冒出一句话:“‘案犯’有两个!”王球、吴道鲲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问道:“两个?”‘

“对!’两个。杀死哨兵、盗窃药材的是一个;潜入郑文度房间打开保险箱偷去‘中正剑’的又是一个。”乔柏森稍停,说出了他的依据:“我这样判断,是依据三点:第一,杀死哨兵的那个,那把匕首在死者背脊没拔出来带走,如果上钟楼行窃‘中正剑’的也是此人,那他为什么不把匕首拔出来而要准备另一把来对付郑文度呢?第二,我勘查了钟楼、鼓楼的外墙,发现第一天上鼓楼窃保险箱钥匙的‘飞贼’在墙面留下的脚印,和第二天上钟楼盗‘中正剑’的‘飞贼’所留下的脚印相比,有所不同,这表明系两人所为。第三,郑文度始终没有离开过钟楼,并且一直待在面向卡车的那个窗口,也就是说;他的左轮手枪所能打伤的那个后来去朱醒思处治疗的‘飞贼’,挨枪时的活动范围只能在院子的东半侧。这样;如果他是盗‘中正剑’的话,肯定是受伤在前,盗剑在后。这里就有一个问题:如果是此人盗剑,他受了枪伤,能否悄无声息地飞檐走壁爬到十米高的钟楼?并且,他既然受了伤,为什么在钟楼外墙和室内现场没留下一滴血迹?所以,我估计杀哨兵的是一个人,即受伤的那个;上钟楼盗剑的是另一个人。在座诸君以为如何?”

王球等人听得几乎入神,都觉得这个分析严密周全,天衣无缝,当下皆点头赞同。

乔柏森说:“因此,我认为案犯得手后,已经潜出泸州城,去了黔、滇老窝。但是,从那个去朱醒思处治伤的家伙只付五枚银洋而以麝香、羚羊角来弥补医资不足这点看来,他们手头很是拮据。因此,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把赃物出手的。所以,我们宜马上向渝滇沿线各地警、特机关发出《紧急协查通知》,请各地特别留意本案销赃线索。这是目前可以走的唯一的一条路!”。

王球等人深以为然。于是,当即以军统局及泸州市警察局的名义以电报形式联合向渝滇线泸州以南直止昆明的几十个市、县、镇的军统站、组和警察局、署、所发出了《紧急协查通知》。

这着棋走得很准,仅仅过了17个小时,从云南省昭通市就传来消息:发现有人在销“中正剑”!


乔柏森闻报,立刻和他的两名助手以及泸州市警察局刑侦大队大队长吴道鲲,驾着一辆美制小吉普,驱车四百余公里,于3月20日午夜时分抵达云南省昭通市。

吉普车直接开进昭通吊警察局的大院,那里,早已接到泸州方面电话通知的军统昭通站副站长(正站长缺职)柳大梦、昭通市警察局副局长兼刑侦大队大队长汪明先等人已经恭候多时。乔柏森一行被请入餐厅,边吃夜宵边听汪明光介绍有关情况。

在昭通发现“中正剑”的是昭通市警察局的刑警组长郁文爱,他的发现纯属偶然:郁文爱的妻子是瑶族人,她的舅父是当地的土司,名叫赣巴郎。3月17日,是赣巴郎五十岁生日,按照习俗,举行庆祝宴会,郁文爱和妻子自然要去庆贺。他们于3月16日晚上抵达距昭通市区四十多里地的庆旺寨,受到了赣巴郎的热情款待。那赣巴郎是世袭土司,自有他的威仪,但却十分看重郁文爱。他认为郁文爱是“汉官”,外甥女能高攀自是福气,但对郁文爱来说似乎有些委屈,所以得有娘家人来弥补。这天晚上,赣巴郎亲自陪郁文爱喝酒,又叫一班美貌瑶家少女来歌舞助兴。

酒过三巡,郁文爱向赣巴郎献上生日贺礼:一块从境外走私来的夜光防水手表。赣巴郎当场戴在腕部,左看右瞅,爱不释手,因发感叹道:“汉人的物件比我们瑶家精细得多,我今天收到一把短剑,也是令人爱不释手,真是宝物啊!”

郁文爱一听,便问道:“是怎样一把剑,能给我看看吗?”

赣巴郎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遂让人把那把短剑取来,放在郁文爱面前。

郁文爱打开紫缎锦匣,一看,果真是一把好剑,因见剑柄上刻着“赠罗斯福总统蒋中正”的字样,不觉萌生好奇之心,便问道:“舅父是从何处弄来这柄宝剑?”

赣巴郎说:“这是一个瑶家富商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据他说以二万银洋所购的。”

当时,昭通市警察局还没收到泸州的《协查通知》,郁文爱自然不会往赃物方面想,但因这把剑柄上所刻的字太特殊了,所以头脑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3月18日,郁文爱和妻子返回昭通市。次日,郁文爱去警察局上班,一会儿,副局长兼刑侦大队长汪明光通知刑侦大队组长以上警官去小会议室开会,郁文爱便去了。会上,汪明光把泸州方面发来的那份《紧急协查通知》给与会人员传阅了一遍,宣布道:“刚才,军统昭通站柳站长来过了,说这是蒋委员长亲自过问、戴先生直接抓的巨案,要求我们务必全力协肋。我已经跟颜局长商量过,我们刑侦大队对该案自然责无旁贷,请大家回去向各自管辖的弟兄说一下,谁抓到线索,由局部直接奖励大洋500元。”

蒋介石馈赠国际政要的“中正剑”失窃之谜!

郁文爱看过《协查通知》,一颗心早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了:乖乖!赣巴郎舅舅的那把剑不就是赃物中的一把吗?散会后,郁文爱留在室内没走,待他人都出去了,汪明光也要往外走的时候,轻声唤住对方,把情况说了一遍。

汪明光听了,喜得眼睛没缝,拍着郁文爱的肩膀道:“这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走,去见颜局长!”

警察局长颜福卿一听,也很兴奋,但他是个工於心计、深谙官场内幕的角色,想了一想,说:“这个案子太大,我们昭通方面还是不沾手为好。否则,破得掉还好,一旦破不掉,那真是‘顶着石臼做戏——吃力不讨好’了。

就这样,昭通警方向泸州发了加急电报。

汪明光把全部情况说完后,朝乔柏森拱拱手:“乔特派员,情况就是这样,请原谅我们没有闻风而动,如果因为这个而延误了侦查工作,也望谅鉴。”

乔柏森点头:“不打草惊蛇,你们做得有道理。这样吧,现在麻烦郁组长一趟,请和我去一趟庆旺寨,拜访一下赣巴郎。”

郁文爱就在隔壁屋里待命,当下被汪明光唤来,如此这般交代了一下。汪明光又问:“乔特派员,要带些人去吗?”

乔柏森眨了几眨眼睛,说:“我这里的三位去,另外你再拨五位弟兄给他们。这八位,都带上手枪,到了那里。不进寨子,就在寨外待命。

当下,乔柏森、郁文爱一行立即上路,赶到庆旺寨,已是天亮时分。赣巴郎还没起床,听说外甥女婿去而复归,不禁暗吃一惊,寻思必有要事,便马上起身,略一漱洗便赶到客堂来。郁文爱向赣巴郎介绍:“这是重庆来的大长官乔先生。”

乔柏森向赣巴郎行礼,然后奉上由昭通市警察局提供的罚没而得的三十两烟土:“仓促之间,也来不及准备礼物,些许微物,不成敬意。”

这是一份厚礼,赣巴郎大喜,马上吩咐下人置酒款待。席间,乔柏森说:“敝人今天来贵寨,有一事想向赣老爷求助,恳望赣老爷提供方便。”

赣巴郎说:“请大长官明言,我们瑶家人重情义,朋友的事就是自己的事!”

乔柏森见赣巴郎爽快,很是高兴,便把蒋介石筹措“中正剑”作为礼物赠送美国方面,途中遭窃现正在全力侦查等等事宜说了一遍,临末道:“听说赣老爷新得一把短剑,我们估计可能正是赃物之一,所以想来向您请教。”

赣巴郎马上走进内宅,把那把短剑拿出来,给乔柏森看。乔柏森一看,禁不住一阵激动:这果真是赃物之一!他还剑入鞘,放在一旁说:“这正是赃物。”

赣巴郎眉头一皱:“晤,老龙难道是窃贼?不可能吧?”

老龙者,也是瑶族人,早年是马帮贩子的,后来经营得法,渐渐发迹,竟成为昭通地区有名的富商。老龙是庆旺寨人,当年未发迹前一度曾穷困潦倒,多亏赣巴郎伸手资助,给了牲口和钱,叫他去跑马帮。所以,老龙一向视赣巴郎为恩人,发迹后也时常来拜望,每次必携厚礼。赣巴郎也视老龙为知心挚友,他深信老龙绝不会做粱上君子,也不可能与窃贼为伍,所以又惊又疑。

乔柏森见赣巴郎脸色不悦,不敢造次,遂小心冀翼地问道:“这个老龙是怎么样一个人?”

赣巴郎便把老龙的情况说了一下。乔柏森马上下结论道:“此案肯定和老龙无关!我估计这把剑是他从别人手里买下来的。”

赣巴郎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幸连到老龙,我就放心了!大长官先生,现在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乔柏森和郁文爱对视了一眼,郁文爱开腔道:“舅父,这把剑,我们想先带走,不知您老是否肯?”

“赃物应当入官库,发还失主,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我自无二言。”

乔柏森说:“多谢了!另外,我们想去会会老龙,能否请赣老爷给我们写个条子?”

赣巴郎点头道:“可以,老龙就住在昭通城里,你们可以去找他,只是千万不可难为他!”

乔柏森一口答应:“请赣老爷放心,我们决不难为他!”

乔柏森等人拿着赣巴郎给老龙的信,返回城里,已是下午时分。乔柏森连警察局也不回,带了郁文爱,迳往老龙宅邸。

那老龙虽然闯过三关六码头,却从未和警方人士打过交道,听说登门的是警察局的,不禁大惊:“警察局找我干什么?”

郁文爱说:“龙老爹莫慌,我是赣巴郎的外甥女婿,这里有我舅父给你的条子。”

老龙这才镇定下来,看过纸条,便要张罗酒饭。乔柏森阻止了他,说:“我们公事在身,恐怕没空吃吃喝喝了。如果有茶倒可沏上一壶,解解口渴,边喝边向你请教点事。”

老龙便让家人沏了壶好茶,三个人待在一间空屋里,关紧了门窗,开始谈话。老龙听说自己送给赣巴郎的寿礼竟是巨案赃物,顿立时吓得面如土色,嘴唇颤抖着讷讷而言:“想不到!想不到!这怎么办?”

乔柏森说:“甭急甭慌,我已答应赣巴郎,决不跟你过不去。你先把这把剑怎么到你手里的经过说过我听听。”

老龙稍稍定心,便说了收购这把“中正剑”的经过:今年3月17日是赣巴郎土司老爷的五十岁生日,老龙早在年初就在盘算送一样新奇珍贵的礼物作为寿札。老龙经商致富,家产早在百万之上,给赣巴郎送礼,他钱花得起,也肯花,但却想不出送什么。直到三月上旬,他才决定送一件适合瑶家鉴赏“口味”的古玩。为此,他去了古玩行,但却没挑选到合适的古玩。转眼到了三月十二日,眼见得赣巴郎寿庆日逼近,老龙无奈之下,便去找专门介绍古玩生意的掮客张三冬,请他帮忙。

张三冬听老龙说了来意,拍胸道:“老爹这事找我张某,实在是找对了人。不过我是汉人,不清楚你们瑶家的风俗什么的,请你说明白:要哪类古玩?”

老龙说:“瑶家尚武,你从‘武’字上给我做文章。”

“明白了,我给你弄古剑、宝刀什么的,包你送得出手,保证赣巴郎老爷看了满意!”

过了两天,张三冬来了,进门便说:“龙老爹,借贵府一角之地,跟你说几句话。”

老龙估计事情有眉目了,遂把张三冬让到里面。张三冬进去后,掩上门,神秘兮兮地说:“老爹,我给你访到一个人,他有几把短剑,名贵至及,若送给赣巴郎,准保他老人家笑得眼睛没缝!”

老龙自然大感兴趣,问道:“哪个朝代的?”

“民国嘛!”

“那不是古玩,要来干么?”

“哎!老爹你有所不知啦——那宝剑是当今天子蒋委员长特制了准备送给美国人,后来又不送了,所以流传出来了。剑制得精巧,镶金嵌宝,天下拢共就这么几把哩!”

老龙听着动了心,便开口问价。张三冬说:“我只管介绍主儿,不问价钱。这样吧,你若有兴趣,我就把人带来,当面看货谈价。”

老龙想了想,说:“中!”

当天晚上10点钟过后,张三冬带着一个汉子来到老龙家里。那人三十来岁,瘦长个子,长瓜脸,头上戴着一顶薄绒布帽子,自称姓郎。他和老龙寒喧几句后,便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匣,放在桌上:“龙老板‘货’我带来了;请你过目一下,中意,我们谈个价;不中意,就当没这回事。”

老龙揭开匣子一看,顿时被那把短剑吸引住了!略看一看就问价钱。对方开价四万大祥,老龙经商多年,精于谈价,几个回合下来,终以2万元成交。

乔柏森听下来,心里思忖那郎某的外貌和泸州红伤郎中朱醒思所说的那个治伤人倒是一致的,心里不禁大喜,寻思自己的侦查思路是对头的,案犯果然往南窜了。

郁文爱问道:“特派员,要不要去抓张三冬那小子?”

乔柏森摇摇头:“不抓。唔——”他沉吟片刻,说:“龙老爹,这个案子是蒋委员长亲自交下来让办的,其严重性不言而喻!不过你也不要害怕,尽管你已经卷进去了,但只要你配合我们破案,我保你平安无事;如果把那2万大洋追回,也可以破例还你。”

老龙感激涕零,连连鞠躬:“长官要我做什么,请尽管吩咐。”

乔柏森已经想好了一条“引蛇出洞计”:由老龙出面,通过张三冬和“飞贼”拉上关系,佯称欲购下其余的剑,到成交时来个人赃俱获。他把意思一说,老龙自是愿意,兴冲冲的要连夜去找张三冬,被乔柏森阻止,让他明日去找,又交代了几点注意事项。

次日上午,老龙去找张三冬,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赣巴郎收下宝剑后,很是喜欢,想依样收购数把,准备送给瑶王以及附近几位相好的土司。至于价钱,可以高于上次的那把。给张三冬的中介费,自然也比上次高些。张三冬听了,很是起劲,说:“能为赣巴郎土司老爷效力,是我的福份,一般寻常人想效还效不上呢!这样吧,我去找老郎,如果他手里的东西还没出让,自然一说就成。”

“此事就拜托你了。”老龙照乔柏森布置的,先拿出二十枚银洋递过去,“这个你先拿着。唔,我几时听你的回音?”

张三冬说:“这老郎是个来无踪去无影的角儿,找他没那么容易,不过请老爹放心,我一定尽快找到他就是了。一有消息,我自然立刻会登门奉告的。”

老龙告辞而归,回到家里,郁文爱,吴道鲲已经等着他了。他如此这般说了一遍,郁、吴命他在家待着,一有动静就来警察局报告,然后告辞而去。事实上,根据乔柏森的安排,已有三十名刑警化装埋伏在老龙宅邸周围,随时准备对未先告知而迳赴龙宅交易的“飞贼”实施拘捕。对于张三冬,倒未安排跟踪,主要是生怕一旦察觉,反倒坏事。

隔了一天,3月22日下午三时许,张三冬来到龙宅,告知老龙:今晚老郎将携货登门,如果谈得拢,则可当场成交。款子一时不能全部付的,所缺部分可以用支票付,但必须是随时可兑付的即现支票。

张三冬走后,老龙马上写了一份情报,派儿子绕道送往警察局汪明光处,汪明光随即通知乔柏森,两人议下来,决定晚上在龙宅下埋伏,逮捕郎某。


当天晚上7时许,暮色刚刚降临,乔柏森、吴道鲲、乔的两名助手以及郁文爱等四名刑警就分三拨从后门悄然进入龙宅,埋伏在龙宅客堂周围。

龙宅外面,汪明光担任现场总指挥,把将近五十名刑警分别安排在龙宅前后门两侧邻居家及四周房顶上。另外,军统昭通站也出动了二十名特务,各携武器,化装埋伏在离龙宅稍远的地方。警、特联手布置了一张天罗地网,单等“飞贼”钻进来。

九点多钟,张三冬独自来到龙宅,问老龙是否已准备好现金和支票。老龙事先已经根据乔柏森的安排,准备好了一些现钞、金条和空白支票,当下拿出来给张三冬看了。张三冬说:“老郎那里我已经联系上了,他约你在明天上午七点到市中心的‘一心居’见面,把款项带去。”

张三冬走后,乔柏森、吴道鲲等对这一情况进行了分析:“一心居”一年到头生意兴隆,尽管有商人在里面喝茶谈生意的,但从没有人当众携款在众目睽暌之下成交。郎某欲出手的是巨案赃物,更不敢在那种场合显露,因此,其中必定有诈。估计多半是一种类似“火力侦察”的试探,于是,乔柏森果断作出决定:按兵不动,继续守候。

一小时过去了,“飞贼”没有出现。

又过了一小时,还是没有动静。

蒋介石馈赠国际政要的“中正剑”失窃之谜!

转眼到了午夜时分,吴道鲲沉不住气了,问乔柏森“还守下去吗?”

乔柏森坚定不移:“守下去,哪怕守到天明,也要守!”

果然,到1点多钟,龙宅门口忽然来了一条黑影,瘦高个子,穿一套黑色西装,头上的宽沿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腋下夹着一个包袱,从走路姿势看去,身手极是利索。他迳直走到门口,举手叩门。老龙示意家里的雇佣的杂役去开门,门一开,那人就一闪而进:“你去把老龙叫起来,就说我郎某人来了!”

杂役按照老龙事先的吩咐,躬身道:“遵命!请先生进客堂稍坐一会,我这就去叫主人。”

那人刚踏进客堂,只听得一声口哨,门口已被两个刑警堵住,几乎是同时,从侧边门里窜出郁文爱四人,闪电似的一拥而上,将郎某扭住,掀翻在地.牢牢按住,扣上了双副手铐。

郎某不知哪个部位被弄痛了,在地下哇哇乱叫。乔柏森从门外走进客堂,厉声喝道:“叫什么?你把刀子扎进人家的身子时,想过别人会痛吗?”

“刀子?不!我从来没拿过刀子啊!”郎某从地下撑坐起来,大声叫道。

“哦?!”乔柏森走上几步,定睛看去,不禁一怔:这人的外貌与朱醒思和老龙所叙述的那人有明显不同:他的额头有一道一寸多长的刀疤,而且满脸尽是油麻子!一瞬间,乔柏森便恍然大悟:这人是“飞贼”找来的替身!

刑警打开掉落在地下的包袱,里面装着两仑锦匣,揭开匣盏,露出“中正剑”。

这时,郁文爱认出那人:“这小子,不是丁兴发吗?好你个小子,活得不耐烦,卷进巨案来送死了!”

原来,丁必发乃昭通当地一个光棍地痞,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偷、骗、劫无所不沾,弄到了钱便抽鸦片、逛窖子。他曾十几次被警察局逮过,但因所犯罪行查无实证或虽有证据但较轻微,每次关上半月一月就又放出来了。郁文爱曾抓过他,所以认识这小子。

乔柏森略一沉思,决定当场审讯。他吩咐众人退下,只留下吴道鲲和一名助手,自己担任主审。

乔柏森问道:“丁兴发,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

丁兴发有和警方打交道的丰富经验,看了看乔柏森,回答道:“什么案?我只不过替人送送这玩意儿。”

“‘只不过’,你说得好轻巧啊!你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吗?这是蒋委员长赠送美国人的国礼,中途失窃,现在在你手里,这罪名该当是什么?”

丁兴发吓了个哆嗦,他掂出了案子的份量,嘴唇颤颤抖抖道:“这不是我偷的,我只不过贪几个钱,把这东西替人送过来。”

“怎么回事,你不妨说说明白,我这里倒还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丁兴发便乖乖作了招供:他是个光棍汉,无家无室,就住在城内的关帝庙里。今天下午,五点钟左右,他正独自在庙里戏台下就着腌萝卜喝烧酒,来了一个汉子,三十来岁,瘦长个子,身穿黑西装,头戴宽沿礼帽,盯着他看了一会,自言自语道:“喝土烧酒,吃腌萝卜,这有什么趣味?”

丁兴发苦笑道:“人穷,有什么法子呢!有酒喝,已经算不错了!”

那人笑道:“是富是穷并非命里注定,完全可以自己决定的。比如说,你现在如要弄笔小财发发,只消跟我走便是了。”说着,转身扬长而去。

丁兴发愣了一愣,回过神来,慌忙站起来追上去:“先生!先生!”

那人把丁兴发带到一家饭庄,在单门落座后,叫来一桌丰盛酒菜。待跑堂出去后,关上门,边吃喝边谈。那人自称姓郎,是做古玩买卖的,最近生意甚好,着实发了些财。他问丁兴发想不想弄个千儿八百元大洋花花,如果想,就帮他做一桩事。丁兴发听得眼睛都发直了,连忙问:“什么事?”

郎某说:“小事一桩:今天晚上,你给我往一个主顾那里以我的名义送两件货,收下货款,就完了。”

丁兴发一听如此简单,连连点头,问是什么货,送往何处何人。郎某让他别问,跟着就是,到时候会向他交代的。两人吃喝完后,去了饭店附近的“沈家旅馆”,开了个房间住下。丁兴发翻来复去,哪里睡得着。到下半夜一点钟,郎某把丁兴发唤起来,让穿戴上他的衣帽,带上那个包裹,关照他去龙宅,把东西交给主人,索款四万元,拿了款子后仍回旅馆。于是,丁兴发便兴冲地起来了。

丁兴发说完,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我说的句句若有假,甘愿受罚!”

乔柏森说:“实不相瞒,那个郎某就是行窃国礼的大盗,这两把短剑系赃物一部分。你丁兴发已经犯下了销赃罪,如若即时逮捕押送重庆,因是蒋委员长交办下来的巨案,恐怕凶多吉少,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掉下半扇子肉!”

丁兴发吓得跪在地下,瞌头求饶。

乔柏森淡淡一笑:“有罪惩罪,此系国家法度,我也作不了饶你的主。但是,如若你肯协助我们拿住郎某,就是立了功,将功折罪,这个倒是可以的。”

丁兴发自是愿意。乔柏森便吩咐道:“这里把钱款给你,你马上返回旅馆,如果郎某还在那里你听他吩咐就是了;如郎某不在,你在旅馆待到天亮,仍回你的关帝庙,老老实实待在那里。做到这些,你的事儿就完了。”说着让老龙把金条、支票拿出来,交给丁兴发。又拿来一瓶酒叫丁兴发喝了几口,并往头上、脸上洒了一些,说:“如果郎某闻你为什么耽搁了时间,你就说是老龙留你喝了会儿酒。去吧!”

丁兴发走后,乔柏森派人把汪明光请进来,简单介绍情况后,说:“我估计郎某多半已经不在‘沈家旅馆’了。但还是要作布置,你这就带人过去,把‘沈家旅馆’包围,如果发现郎某,可即下手,但务须生擒,因还要追赃。如果到天明郎某还未在旅馆露面,我们则应在关帝庙安排埋伏了。另外,你准备8名便衣,化妆成路人,车夫之类,如果郎某未在旅馆露面,则在丁兴发返回关帝庙予以监视,一旦郎某途中出现取款,则予逮捕!”

汪明光点点头,便去作安排了。

却说丁兴发回到“沈家旅馆”,郎某果然不在,他向值夜班的茶役打听,说不知去向。丁兴发便照乔柏森关照的,把金条、支票放在枕头下,躺倒便睡。迷糊了三个多小时,睁眼一看,天已亮了,便不敢再睡。他在床上躺了一会,便起身穿上衣服,离开了旅馆。郎某已经预付了房钱,所以茶役也不问。

丁必发回到关帝庙时,乔柏森早已在那里设下罗网:庙门口的空场上,原本不算挤的小摊头中,多出了几个卖小百货、药材、土产、洋布之类的地摊;庙右侧小巷里,几个“叫花子”坐在那里晒着太阳捉虱子,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摆着龙门阵;右侧空地上,停着一辆汽车,“司机”和他的两个助手正在悠闲地修车;庙内殿宇顶上,几个“泥水匠”正在修缮;庙内各处,都可见有男性“香客”在转悠。这些布置,丁兴发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一踏进庙院,突然感到饥肠辘辘,想起还有昨天喝剩的山芋烧酒,便差一个小沙弥去庙前广场的熟食摊上买了些卤菜,回到住处,关上了门悠悠然吃喝起来。丁兴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竟是他的最后一顿酒食了!

丁兴发的住处是位于戏台后面的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屋,原是堆放戏台布景用的,后来戏台不用了,这间小屋也就空着,正好被抽大烟抽得把家产都卖了的丁兴发占为住室。室内陈设很是简单,就一床一桌二椅和两口木箱。丁兴发正坐在桌前吃喝着,忽听得背后有异样声响,转脸一看,不禁目瞪口呆:背后竞站着一个人!

一瞬间,丁兴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转过神来见那人在冲自己冷笑,这才确信这是现实,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这人是早就溜进屋里,躲在床底下的!他沉下脸厉声道:“你想干什么?给老子滚出去!”

那人冷笑道:“嘿嘿,滚出去?你知道我是谁?我是郎某人一起的,是来跟你结帐的。把款金闪出来!”

丁兴发吃了一惊:“郎……他没说过交给别人,我凭什么交给你?”说着,他习惯陆地把右手往前一伸。不料正是这个无意识的动作,使对方产生了警觉:他手腕上留有手铐印痕!那人眼光极快,一瞥早已入眼,闪电似地伸出手,抓住丁兴发的另一只手,拉到面前一看,也有手铐印痕,马上反应过来:“好小子,你被警察逮住过啦!待在这里是钓鱼的吧?”

丁兴发没料到有这一着,慌忙道:“没……没……”

对方截断他的话头,恶狠狠道:“你和警察穿连裆裤,我岂能容你!”

丁兴发见势不妙,正待往外逃,早被对方一把揪住,当胸一拳顿时口鼻淌红;一跤放倒,往腹部踩了一脚,当场呜呼哀哉!

凶手杀死丁兴发后,从他身上搜得金条、支票,看了看,揣在怀里,开门走出去,随手把门关上,四下看了看,往庙门方向走去。

小屋里发生的这一切,外面守伏的刑警自然毫不知晓。但是,也是凶手合该有厄,就在他走出小屋时,刑侦大队长汪明光正好从前殿那里走来,一眼瞥见有人从丁兴发住处走出来,不禁一怔。他刚才还接到监视哨的报告,说没人找过丁兴发,怎么现在有人从小屋里出来了?汪明光心里顿时起疑,便迎着那人走去,劈面拦住:“你站一下,有话问你!”

对方站下,斜睨着汪明光:“你是什么人?”

“老子是警察局长,你是什么人?”

说话间,早有四个便衣刑警围拢来。那人镇静如初,淡淡一笑道:“若问老子是什么人,站稳了跟你说——老子是江洋大盗!怎么样?”

这句话刚出口,四支手枪早已齐崭崭地对准了他。汪明光用阴沉沉的眼光看着他,厉声喝道:“铐起来!”

话音未落,四个刑警中已有三人倒在地下,未倒的那个手里的枪已早被踢飞。那人飞拳拽腿之后,飞快地朝右侧庙墙那里奔去。汪明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拔枪朝天就鸣:“砰!——站住!”

那人并不理睬,奔到墙前,一抬腿,竞“刷、刷、刷”地垂直走上了墙壁,往外一跳!他没有料到,墙外那几个“叫花子”听见枪声,早已作好准备,他双脚刚落地,便被两个刑警闪电似地扑翻。其余三个随即一拥而上,五个人牢牢地将他按倒在地下,掏出手铐扣住了双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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