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水月在手》导演陈传兴 这是一颗特殊的种子
“叶先生的故事,就像是中国女性版的《百年孤独》。”10月12日,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在广州中山纪念堂举行首映礼,导演陈传兴现身广州与观众进行映后交流,他如此形容《掬水月在手》的主人公叶嘉莹。
《掬水月在手》记录了中国古典诗词大家叶嘉莹传奇的人生,是叶嘉莹先生唯一授权的传记电影。她一生历经战乱、政治迫害、痛失亲人、流离海外,晚年回归改革开放后的中国。无论外在的生活如何动荡,她始终坚持教学和创作,传承古典诗词命脉。两小时的纪录片,将叶嘉莹的一生缓缓铺陈开来。陈传兴说:“我觉得这绝对不是一部小众、精英的电影,而是这个时代需要的一颗特殊的种子。”电影将于10月16日全国艺联专线上映。
17次采访,发掘叶嘉莹“人”的一面
《掬水月在手》的拍摄历时一年,足迹遍及北京、天津、西安、洛阳、香港、台北、温哥华、波士顿等十余座城市。其间,摄制团队对叶嘉莹本人进行了17次深度访谈与拍摄,相继采访了42位叶先生的好友与学生,包括作家白先勇,诗人席慕容、痖弦,汉学家宇文所安,书法家谢琰等。电影后期历时两年,终于在今年得以与观众见面。
拍摄《掬水月在手》是一件水到渠成、却也充满困难的事情。导演陈传兴制作过系列文学纪录片《他们在岛屿写作》,记录了周梦蝶、郑愁予、余光中等多位诗人的人生故事。在《他们在岛屿写作》策划之初,陈传兴就一直希望能拍摄叶嘉莹,却因种种原因未能如愿。直到几年前,陈传兴深感自己和叶嘉莹均年岁渐大,便说服夫人廖美立担任电影出品人之一,自掏腰包做这部电影。
“我的采访对象都觉得‘你为什么这么幸运?’作为一个中国诗词的门外汉,我竟然敢拍叶先生?”陈传兴笑言,“透过两年多的拍摄,我得以用另一种方式受教于叶先生。”叶嘉莹的助理、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张静在片中说:“很多人都把她当成了神。”而陈传兴在片子里力图发掘叶嘉莹“人”的一面:“我不敢说这部电影是否拍出了叶先生作为人的层次,但至少可以从中看到她身上非常有趣、动人的一面。这两三年的工作,我至少没有背离叶先生对我和团队的期许,没有背离叶先生门生和朋友们的期待。”
情感内敛,“用叶嘉莹的方式拍叶嘉莹”
《掬水月在手》中,叶嘉莹反复提到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的那句话:“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这句话正是叶嘉莹的人生写照:她出生于1924年的北京,在一个书香门第长大。她的少女时代在战乱和母亲突然离世之间度过,婚后于上世纪40年代随丈夫离开北京前往台湾。之后的二十多年间,她在美国、加拿大等地辗转,又遭遇了政治迫害、中年丧女等种种苦难,在晚年终于回到大陆,在南开大学任教。
尽管叶嘉莹的一生坎坷不平,但这部讲述她人生故事的纪录片却非常内敛。有观众认为《掬水月在手》平铺直叙缺少重点,但这或许是导演有意而为之。电影拒绝为叶嘉莹贴上任何标签,仅通过她和友人的讲述以及她的诗词来呈现其一生。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滕威曾评价《掬水月在手》是“反燃点、反人设”的:“这(电影)里面有没有家国情怀?有没有作为一个老师的师者之道?有没有作为母亲、妻子、女儿对家庭的付出,当然有。但它不会把这些点煽起来,都是点到为止……它对叶嘉莹与人、世、事之间的关系,都是通过细节和诗词来呈现的。这个片子做到了用叶嘉莹的方式拍叶嘉莹。”
电影的结构也非常特别,不以时间顺序或者重大人生事件为节点,反而借用了四合院结构作为章节,将电影分为“大门、脉房、内房、庭院、西厢房、无题”六部分。在陈传兴看来,建筑可以是居住空间,也可以是记忆宫殿,“这部电影我其实有点贪心,在短短的时间里讲了一辈子的事。我用了叶先生童年居住的老宅的空间做为章节。开场是序曲,然后穿越大门,到最后第六章时没有了章节名,整个回到了‘无’和‘空’的状态。到最后,叶先生度过了近百年的时间,回到一种更为纯粹的状态。”
空镜留白,寻找中国式电影叙述美学
《掬水月在手》是陈传兴“诗的三部曲”的最终章。他说,电影里藏着他的“私心”:“我希望可以寻找一种中国式的电影叙述美学。”
《掬水月在手》中,陈传兴尝试通过诗词这种特殊的形式来实践他的电影美学:“诗词语言的排比并列、音韵的节奏变化,可以让单调的线性叙述变得不一样。”片中出现了大量叶嘉莹亲自吟诵的诗词,配上日本唐乐大师佐藤聪明以杜甫《秋兴八首》为题创作的电影音乐,让观众直观感受诗词的韵律之美。陈传兴说:“剪辑的时候,听到她的吟诵我会起鸡皮疙瘩,就像萨满一样在祈求天地的神灵。”
影片的另一大特色是器物空镜的运用。电影以一段长达两三分钟的空镜拉开帷幕,一开始就是一张盛唐时期的长安地图,唐代壁画、器具、洛阳风光等画面陆续出现。此后的两小时里,器物空镜多次出现。陈传兴表示,这些空镜不仅是留白和呼吸点,更是故事的主轴之一:“诗是一种时代语言,代表着时代精神。除了吟诵诗词之外,我们或许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对某个时代加以还原。于是我们想到借助器物来传递和想象当时的时代环境。”讲述和吟诵、音乐、器物空镜交织,带领观众动用眼睛和耳朵去抚摸时间和空间,这也是陈传兴“中国式电影叙述美学”的一种尝试。
陈传兴形容,《掬水月在手》就像一场“舞会的邀请”:“电影表面上看起来很传统,就是一个简单的女诗人的故事,但实际上具有高度的实验性。这部电影是一个盛会,我想邀请观众一起共舞,你们要参与、要重组、要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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