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怡开蚌是什么梗(曾经发生了什么)
我的母亲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她烫头、跳广场舞、织毛衣、看抖音、买保健品,和身边的任何一个寻常的妈妈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很独立、开明、爱阅读、爱旅游,够得上外人眼中的好妈妈。
但看过韩国导演奉俊昊的电影《杀人回忆》,你会突然意识到:真正的疯狂往往隐藏在这看似最普通的面孔里。
《杀人回忆》
在不知情的亲戚眼里,母亲只是任性和专横了一点,很多五六十岁的妇人都是如此,但只有我知道,一个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爱情的女人有多么的偏执、扭曲和可怜。因为在血缘上她是我的母亲,恕我无法用更极端、但是也更贴近内心的话去评价她,简单类比的话,就像电影《无问东西》里那个骂章子怡是小三、最后跳井的中年女人。只是对母亲而言,被她视为小三的人是她的亲生女儿。
《无问西东》
最早把黑暗揭开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永远记得那一刻:母亲出差回来,指使我扫地,我磨磨蹭蹭没扫,父亲就顺手拿起扫帚帮我扫了,这让母亲嫉妒万分,对我说出了惊世骇俗的那句话:
她不在家的日子里,我一定成了父亲的情人。
她不知道这样的泼脏水对只有十四岁的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她也不在乎。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屡屡对我猜忌打击。只有在我考出好成绩、考上好学校、给母亲物质利益或者早早决定结婚的时候,她才会给予我有限的认可。用现在的话来说,母亲对我是一种施加了性羞耻感的PUA。
也许对父亲来说,把精力投到孩子身上比直面夫妻关系更容易一点。
对母亲来说,把羞耻转移到女儿身上比憎恨自己更容易一点。
对我来说,努力讨好父母也比为自己而活更容易一点。
懵懵懂懂的三十多年,我们都选择了更容易的,没有人愿意承担责任,所以才乱成了一锅粥——这个比喻对粥不太公平,毕竟粥还是香甜地融合在一起的,而我家的人彼此戒备,彼此隔离,谁都不爱谁。
谁敢去爱,谁就会受伤。
也许有人会说:不要总是自怨自艾,父母毕竟给了你生命,他们有恩于你。也有人说:你该选择放下,毕竟你已经长大,而她已经是个老人了。但恩情是如此的不堪,伤害是如此的持续,当我第一万次准备去原谅母亲,像强者一样去爱她,可一转身,小月亮仅回玉阳住了一小段时间,她又毫无怜悯地把同样扭曲的、令人羞耻的标签放到了自己的外孙女身上。
这天一大早,我就收到了母亲发来的几十条六十秒的语音信息。我以为只是母亲常规的抱怨,于是一边晾衣服一边听,还试图幽默地检验一下自己是不是可以刀枪不入了,没想到,母亲上来就是一句幽怨的控诉:你知道小月亮和你父亲有多不正常吗……
远在北京的我,抱着湿衣服站在窗前,身体凝固,骨头被冷得咯咯作响。语音播放了十条左右,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抓起手机打字:请求您,不要当着小月亮的面说这些话,不要给小月亮贴任何污名化的标签,我会回去处理这件事。
母亲回复说,很好。我像见鬼一样删掉了所有的语音,还用最后的理智尽力回忆了一下父亲到底有没有母亲说的那样不堪,事实是根本没有,问了弟弟,弟弟更是觉得荒唐透顶。我错乱和空白了一阵子,愤怒终于奔涌而出——母亲真是软弱透顶!一个男人不够爱你,你可以选择不和他在一起啊!为什么要折磨自己的女儿,进而又折磨自己的外孙女呢?
父亲也是残忍的刽子手,总是表现出一副软弱受气的模样,激起孩子的同情心,从小就在我们心里植入了恨母亲的种子。父母左右夹击,让我不敢靠近他们中间的任何一方。
我同时失去了他们两个。
我真羡慕孤儿。孤儿固然可怜,但在心里还能保留对父母美好的幻想;而不幸的孩子是眼睁睁地看着父母在面前厮杀,内心早已被撕碎。
孤儿还能保留对父母的幻想
也许弟弟说得对,在日复一日的孤独中,母亲已经不太正常,她沉溺在某种被迫害的妄想中。听说她父母早逝,原生家庭也充满了争吵和痛苦,是不是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熟悉的在家的感觉?
我试图理解她,告诉自己:她不是恶因,只是恶果。我应该帮助她,用科学的方法帮助,用佛陀的慈悲帮助——而不只是掏心掏肺地劝解,那样只会被咬得遍体鳞伤,而且对方还会施虐成瘾一般愈加跟随。
但是母亲压根不去求助心理医生,因为她说自己就是心理医生。她的确已经考过了心理咨询师证,也在四线城市某个小诊所从事了多年的心理咨询服务。所以,这到底是一个悲剧,还是一个令人笑出泪的喜剧?
所以,直面现实吧:
一个对所有人都表现出善良直爽一面的中年女医生,我的亲生母亲,一个在我的少女懵懂期就给我留下心理阴影,让我从此再也不敢靠近父亲和她的人,
一个孜孜不倦窥探和干涉我的人生、数十年如一日用“你幼稚又糟糕,让我最放心不下”的负能量削弱我的人,
一个把这些负面评价一遍遍讲给所有亲戚朋友听的人,一个让丈夫落荒而逃的人,
一个一边虐待身边人,一边却用爱来粉饰,宣称爱丈夫、爱女儿,永远不离婚,永远陪伴女儿的人,
她却在用全部身心在虐待我——
只有用这种方式,她才能离自己的女儿更近一点。
《青春变形记》里的母亲变成了追杀女儿的怪兽
一念无明,执著造业,至亲相残,万箭穿心。我擦干眼泪,这辈子就这样了吗,我已经被卷进去了,但我的小月亮是那样的无辜!我不能眼睁睁再让这罪恶之血流淌到我的孩子身上。我必须下定决心,不能再犹豫软弱。从此把小月亮带回北京,苦也罢、累也罢、被骂也罢,都不能让一切打着爱的名义的伤害再靠近!
《小偷家族》
在临近出发的时候,想到自己即将回玉阳要做的事情,心中还是有所不忍,便提前告诉母亲:这次回去我不想再对亲戚隐瞒我的离婚,再像去年一样装作丈夫出差、富裕欢乐的样子,那样太假了。
见母亲没有反对,我开玩笑地宽慰她说:说了就省心了,省得以后亲戚们再来找咱们借钱。
放下电话后,我松了一口气,可母亲却难掩惶恐。她先下手为强,立刻动身到舅舅、小姨、弟妹等亲戚家哭得肝肠寸断,哭诉女儿软弱无能,惨遭渣男抛弃。亲戚们十分震惊,询问其中原委。母亲添油加醋,说她刚知道我离婚了,离婚原因是蔺先生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禽兽。大家难以置信,尔后同情万分,纷纷表示我回来之后绝不多问,一起热热闹闹吃顿团圆饭为我接风洗尘。
我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装作哭的很虚弱的样子躺在了床上,亲戚们给她端茶倒水,用一半怜悯一半责怪的眼神一齐望向我。我当即明白了大半,知道母亲已经用自己的逻辑把事情都先讲过一遍,撇清了自己的关系,还把自己塑造成了最无辜的受害人。晚到一步的我再怎么说都成了辩解。母亲总是胜利者。
我突然失去了战斗的动力,母女一场,费尽心机,取悦大众,徒留笑料。
我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是想念我的小月亮。我放下行李,快步冲向女儿,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小月亮下巴有些瘦了,但还是眼神清澈,笑容灿烂,她见到我,惊喜地连声喊着“妈妈”,迫不及待地给我介绍她这些天画的画、搭的积木、编的故事,然后自豪地给我指认周围的一大家子长辈,用她刚刚学会的那些拗口的称谓:舅爷、姨姥、小姥爷……说对一个,大家就夸赞一番,她说得更起劲了。
我拉着小月亮的小手,在人群中慢慢放松下来,也发自内心地笑了。
不一会儿,奶奶、姑姑等人也到了,我情不自禁地上前拥抱奶奶,几乎流下热泪。奶奶慈祥的笑脸像一朵温暖的菊花,和小月亮蔷薇花般的笑脸交相辉映,她们俩是这个家庭中最为纯净的存在,超越了任何的仇恨和杂质,只剩下一个简单的愿望:你在,就很好;你不在,我也等着你。任何时候,始终如一。
父亲一直在厨房忙碌着,弟弟和弟妹来了,家里愈发热闹,父亲也愈发干劲十足,煎炒烹炸,热烈有声。父亲把自己隐没在为家人服务、同时又远离家人的一方小小的圣地里,全神贯注地和自己的作品一起生长和流动。我本来有很多话要跟他讲,爱他的,抱怨他的,和他告别的,但突然也觉得多余了。
不管因为什么,一家人能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也是临行前最后的慈悲。
在众人的关切和簇拥下,母亲恢复了活力,神采飞扬地从床上爬起来,招呼这个招呼那个,像一个强大的、充满热情的、不会被生活磨难所击倒的母亲。亲戚们的孩子都很崇拜她,觉得她见多识广、风趣洒脱,不拿长辈的威严去压迫孩子,对生活一往无前,没有任何的抱怨。他们都羡慕我和弟弟有这样好的妈妈。
人间的真实只向少数人袒露,而后者常常选择缄默无言。
眼前是满满一大桌子菜:红烧土豆鸡块、海带炖排骨、油炸带鱼、炸藕盒、回锅肉、酱牛肉……父亲细心地记住了每一个人的口味,也微妙地回避了另外一些味道。
那些味道有的很辣,有的很咸,有的是江南的鱼虾蟹蚌的微腥——他们是离家出走的婶婶、突然去世的姑父,和曾经和我们同住屋檐下的前夫蔺先生。
《绝望的主妇》结尾,离开的灵魂注视着紫藤郡
家族晚宴的缺席者像看不见的幽灵,注视着烟火之中茫然失措的我们,他们用空缺留下深深的痕迹,留下无法出现、也无法忘却的滋味。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这场突然而至的家族团圆饭,所有的人都吃得很尽兴,开怀大笑,酣畅淋漓,像是用力地、刻意地要掩饰一些什么,提振一些什么,表白一些什么。
他们也许想用这种亲密无间来告诉我:放心吧,你还有我们;或是想用慷慨捧场来告诉母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以后别操太多心,活好自己;也或者想把油然而生的怜悯给予小月亮:孩子,别怕,从此这里也是你的家。
《没有过不去的年》
团圆饭是中国人集体催眠的宗教仪式,在麻醉般的狂欢中,所有的人都得到了净化,最大限度的团结、善意和豪爽被激发出来,而所有的反抗都显得不合时宜。你只要再简单地多喝两杯,多祝福几句,就会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好人,他们也真的都是好人,这个家庭是世界上最好的家庭。
可是,我已经决定醒了,我深深凝望着远远地坐在桌子那端的父母,不知道一切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样的。
再见,我会留下大房子,寄出生活费,在你们生病和衰老时我会回来照顾,过年时也会回来一起吃饭。但是,仅此而已了。我不能再和你们共生在一起,我还想留下一些没有被毁坏的美好,像礼物一样珍重地传递给我的孩子。
像那位56岁离家出走的阿姨一样,用距离治愈自己
距离会让我们保持最后的尊严和善意。
雾气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弥漫,淙淙的水流声从野草疯长的排洪沟中传来,早春的夹竹桃鲜嫩欲滴,布谷鸟的叫声回荡在灰色的天际。这是团圆饭之后的第三天,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长江北岸大山深处的红星厂。
大山深处的红星厂
我牵着小月亮的手行走在寂静的厂道上,看着大喇叭上红布标语的残角,和职工宿舍楼生锈的窗棂。整齐划一的乌托邦王国已然凝固在时间的洪流里,一切恍如隔世。
野草缠住了红色的大门
小月亮好奇地望着这个第一次来到的世界,好奇于我放松、愉悦的神情。她没有追问我为什么和自己的父母匆匆离别,只是告诉我:你是一个幸运的妈妈,幸运的妈妈也一定会有一个幸运的宝贝。
我惊讶地望向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手机在衣兜中响起,我知道是母亲发来的信息。
也许这一切并不是结局,只是一场新的战争的开始。
我抱着小月亮坐上返京的大巴,一路驶离厂区。雨水拍打着窗户,现实变得模糊,依稀的军号声中,无数穿着蓝色工服的三线厂工人骑着自行车而来。
有的托着热气腾腾刚蒸好的米饭饭盒,有的车把上挂着刚买好的油纸包着的饼干。穿着塑料凉鞋的孩子们拎着刚捉上来的鱼虾,在山谷间你追我赶。一个高大而温柔的男人出现,他一把把我抱上自行车前梁,而后座上坐着虎头虎脑的弟弟。男人笑着往前奋力蹬车,我隐约知道我们要去哪儿,激动得不敢睁开眼睛。
许久,一个熟悉的轻唤在耳畔响起,一双温柔的女人的手覆盖在了我的额头。
饿吗,焰焰?
是你吗?
我泪如雨下。不知是对她的怨恨,还是对她的等待。
妈妈。
(全文完)
《你好,李焕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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