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政:西汉太守与治乱兴衰
历史反复证明,如果出现中央弱、地方强的局面,就容易演变成诸侯割据、军阀混战的惨痛后果。然而,地方政府作为国家政策实施的落脚点,与国计民生切身相关,需要大量优秀人才的聚积,否则国家政策虽好,也会成一纸空文,甚至“歪嘴和尚念错了经”。人才不足,将严重影响地方治理与国家稳定。与此同时,作为一郡主官的太守,其本身还存在调任中央、入主中枢的强烈政治抱负。那么,汉代是如何解决这一难题、保持中央与地方在政治人才资源配置上的平衡呢?
首先,赋予太守极高的政治地位。汉代太守品秩为二千石,与中央政府九卿相同,这也为后文所述太守与中央公卿之间的交流创造了条件。尤其是,对治绩卓异的太守,朝廷还会毫不吝啬地打破常规赐予其关内侯(在西汉二十等爵位中居于次席)。如汉宣帝地节三年与神爵四年,分别授予“治有异等”的胶东相王成、“治行尤异”的颍川太守黄霸关内侯。联系到汉初刘邦所定“非刘姓不得封王,非军功不得封侯”以及后人对“李广难封(侯)”的惋叹,可以看出,中央政府对太守这一群体显得格外偏爱,不惜打破祖训,将其纳入最高荣誉的授予序列。
其次,注意保持太守任职的稳定。汉宣帝曾指出,“太守,吏民之本,数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可欺罔,乃服从其教化。”就是说,太守任职飘忽不定,官吏百姓对其政策能否持久将失去信心甚至阳奉阴违,只有知其任职将久,才不敢虚以应付。中央政府对考核优秀、吏民称颂的太守,常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及至封侯授爵等多种手段进行嘉奖,而未必简单以快速提拔包括调至中央任职作为奖励。
最后,畅通中央与地方之间的交流渠道。两汉向来有“郎官出宰百里,郡守入作三公”的传统。大量表现优秀的太守往往遵循这样的政治轨迹:先调任大郡要郡太守或首都地区长官(即三辅长官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再调至中央政府任职,其中经由九卿、再任御史大夫、后任丞相的屡见不绝。西汉一代47位丞相中,16人拥有地方太守经历,比例超过三分之一,其中名相如张苍、朱博等,更是先后担任过四五个郡国的守相。
与此同时,中央政府十分注意遴选朝中德才兼备者出任地方太守。如元康元年,汉宣帝亲自主持实施了一次大规模人事调整,择选中央政府通明政事的博士、谏大夫出任郡国守相。西汉名臣萧望之正是在这次人事变动中被派往平原郡出任太守的。后来,萧望之从平原太守被征召至中央任少府(九卿之一),汉宣帝欣赏萧望之经明持重、才堪宰相,欲重点培养,又下令派他出任左冯翊。萧望之不解汉宣帝深意,以为从少府左迁地方有所贬抑,担心汉宣帝对自己有所不满,便称病辞官。汉宣帝随即派人劝喻:“此番任用实为考察你治民才力。君前任平原太守日浅,故复试之以三辅,非有他意也。”萧望之出任左冯翊三年,没有辜负汉宣帝厚望,勤勉政事,京师称之,之后再次调至中央,历任大鸿胪(九卿之一)、御史大夫、太子太傅,成为汉宣帝、汉元帝两朝倚重的名臣。
经统计,在前述担任过太守的118人中,57人有过两郡以上太守的经历,其中最多的“飞将军”李广甚至当过8个郡的太守。可见,西汉在太守上下及横向交流上十分通畅。
“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的魏相和《循吏传》中召信臣的经历,典型体现了上述特点。魏相起先只是济阴郡一名小吏,在郡国向中央举贤良中,以对策高第直接获任茂陵县令,后升任河南郡太守;不料阴差阳错系罪下狱,遇赦出狱后,再次担任茂陵县令;不久升任扬州刺史,两年后征召至中央任谏大夫,随即又出任河南太守;之后再次征召至中央任大司农(九卿之一),此后再经御史大夫而至相位,被班固赞为与萧何、曹参同列的股肱之臣。召信臣先是察举至宫中任郎官,后出任谷阳县长,再调任上蔡县长;因治绩卓异,破格提拔为零陵郡太守;后因病去职,病愈后征召至中央任谏大夫,不久又出任南阳郡太守,再调任河南郡太守,治行考核常为第一;之后再次征召至中央任少府。考察魏相、召信臣的经历,一是经过了从县、郡到中央多岗位的反复历练,二是每次升迁都缘于考绩优秀,体现了当时务重实绩的用人导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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