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波:中国为什么没有留下百年企业?
今天我在这里演讲,中国已有1068万家私营企业,4600万个体工商户,加在一起,中国的有产阶级已经有五千万人,基本上相当于两个台湾的人口和西班牙的全国人口。中国拥有的私营企业的数量也是历史上最多的。
于是所以我们重新面临着中国的私营企业如何发展,以及我们家族企业如何传承的问题。到今天,第一代企业家基本上到了退休年龄,比如说今年到明年,柳传志、任正非、鲁冠球、宗庆后等都到70岁了。未来的十年,是中国民营企业第一代,要集体的从生理上和知识层面上要退出的时期。新一代的接班,在治理上,在财富上,在产业上开始接班。
中国企业界确实面临到了非常重要的换代之年,这也是近70年来第一次有产阶级的传承。我们对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很尊重,但是对传承者却不以为然。“富二代”这个名词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歧视性。大家说,你看我什么都没有,在农村出来的,在北大读书,为了省十块钱,我得多跑几个市场。结果你坐着宝马车来上学,你花很多的钱,这个是不公平的。其实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十块钱在不同的家族不同的人眼里是不一样的,货币跟人是不对等的,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是不尊重财富的,有时候仰视财富,有时候鄙视财富,很少有人能平等地对待财富。这是现在的年轻朋友们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
家族企业,重新回到中国历史之后,会给中国的商业社会带来很多新的概念。我认为这几个部分非常关键:
第一,重新出现了资本的可传承性。家族企业的资本传承,跟其他资本模式的企业组织相比,它的稳定性更强。全世界80%的中小企业都是家族企业。所以家族企业不是一个小概率的族群,而是一个超大概率的族群。
第二,商业精神的可传承性。前面提到我们其实没有道统,第一代的创业者,因为长期处在野蛮成长的时期,或者说它在成长过程当中,具有一定的原罪性,所以他没有精力思考文明这个问题,没有精力思考财富这个问题,甚至他没有精力思考消费这个问题。我九十年代初到温州调研,温州老板说为了发财,违法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是今天,这个时代远远过去了,习大大执政以来中国梦肯定不是这个梦。所以我们要重新构建我们的商业文明精神。
第三,上流社会的构建与底层关怀。我不认为国家有上流社会是一件坏事,国家最糟糕的事是每个人都是下流社会里面的人。今天的中国一定是有阶级的,而中国现在是个有阶级的社会,这个是好的。如果这个国家全部都是无产阶级,每个人都以没有财富为荣的话,社会如何进步呢?所以这个社会日渐成为一个金字塔型的社会,每个人都要学会有尊严地在自己的圈层里面生活。同时,你要成为这个金字塔里面的和谐阶层,你必须要关心比你更低阶层的人民的生活。否则的话这个阶层就会成为一个被革命的阶层。
二十世纪初,马克斯·韦伯研究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他构建了资产阶级对自我价值的认同。他诠释了三个重要理念。
第一点,对商业正当性的终极认同。在人类历史上,对商人和商业的鄙视是一个古老的传统。比如在基督教中有一句话,说商人要进天堂,就像一头骆驼穿过针孔一样困难。伊斯兰世界长期反对金融借贷。只有到了二十世纪之后,韦伯等人校正了人们的财富观念,确立了商业行为的终极认同感,自此商人作为人类历史上一个独立的阶层才真正出现了,现代意义上的财富家族才有意义。
第二点,很多人经商的冲动是以满足一种信仰为驱动。也就是说,我要用商业供应和服务于这个世界,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我愿意付出。无非我是用从商的方式付出,这个东西跟我的信仰是有关系的。
第三点,一个国家的商业要能够进步,一个企业的商业要能有进步,必须要有理性主义精神和法治精神,这个就把资本主义的契约精神、法的精神、商业文明进行了一次很重要的衔接。
这本书非常薄,但是一直流传到今天。它重构了商业的人文精神。
今天,我们在这里讨论家族企业在中国的归来,以及年轻一辈的财富传承,这是一个新鲜和重新复活的话题。各位未来可能一生都在从商,我们首先要知道,我们做这件事情是可以获得终极认同的,我们的子弟未来可能还是商人,这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商业本身并不存在罪恶性。同时,我们在经商的时候,必须要想到一个问题,这些商业活动和我们提供的商品,和我们的信仰有没有关系,和我们价值观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有没有贡献给这个世界美好而进步的事物。
最后一句话分享给大家:一个家族的荣耀,不取决于财富的多寡,而在于每个家族成员对待财富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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