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脉—纵谈中华帝制
王安石是个颇有争议的人物,依黄仁宇先生言,他的政策其实接近现代国家制度,但无法适应当时的国情。
宋代的“经济”较前朝有了很大进展,虽然有向北方的朝贡,显得太过软弱,但其仅占国民生产总值极小比例,而且除了马匹需要“进口”,其他各领域都是出口顺差,每年给北方的钱完全可以通过边境口岸赚回来,甚至有些搞笑的说,给北方的贡献简直可以看作“正常”的“贸易补偿”,算是“变相借贷”给北方~~而观察北方居高不下连刷记录的通货膨胀,观察他们日益严重的两极分化君民背离,可以说,宋朝廷的“经济战争”也算部分得逞。
今人大多知道,国家财富在资本周转运作过程中可以极大增长,即使税赋比例不变,只要“经济规模”增加,国家财政收入自可持续增长。而想要财富“周转”得起来,国家就通过各种税赋使用民众的智力和劳力,中央将税收用于国家机器本身运行、国防、赈济、国家工程等等再部分得发还给民众本身,也即财富从下到上得吸纳,然后再通过一些形式散播下来。但在上述过程中,财富实际没有“增值”反而有“过程损耗”,往往到了上层以后,却无法再发付到下层,就只能眼巴巴得看着粮食布匹在库房里腐烂喂老鼠了,而民间资本都被中央“吸纳”去了,本身就没有充足得资金扩大经济规模,成了官民双亏。
俺称这种现象为“国家资本循环障碍”,在“平原性的、内循环式的、中央集权的社会主义国家”多有发生,苏联之解体,中国之“经济改革”,都是这个本因:资本在高层和高级产品(高技术重工产品,比如机床、飞机、坦克等等)端冗积,吸纳干了低层和低级产品(轻工消费品和农业产品)的基础和扩张所需的资本,上层不断空耗,下层不断缩减,国家资本萎缩,只能靠贱卖(否则民间无财,买不起)国有资本解决,重新给下层注入,这是“内循环式的”“社会主义的”“经济危机”。
王安石的办法实际就是“国家经商”,国家通过贷款和直接贸易,成为“国家财富的中枢”,相当于整个资本流程的“分配”和“加压”机器,强制促进国家财富运行。比如其“青苗钱”实际相当于向农民发放“小额贷款”,国家机构主持大宗商品批发业务等等。另一批制度则想更公平准确的确定田租,并用金钱赎买代替实物和人力征收。
王安石的制度貌似更为先进有效,但和王莽新政类似,他仍没有估计到中国国情的复杂性,也没有估计到官方垄断商业后的恶劣性。比如发放“小额贷款”成了强制摊派,甚至不发放也收利,成了官方谋利手段;比如官方垄断商品就可以肆意加价,官方卖啥啥贵;货币赎买劳役兵役和农产品变现过程仍让农民遭受沉重盘剥等等。
王安石变法很快就失败了,不仅因为他太“超前”,经济金融的条件远远不够,民众的心理准备也远远不够,还因为他试图让“官商一体”,把本“为公”的国家机器蜕变成了“公然”“为私”,与传统坚持的“执政道义”抵触,不得社会主流道德观支持。他的这种观念放在西方那种多国竞争制衡的、开放式经济、政教分离的环境中可以得到很好的效果,但在中国这种一级独大的、内循环式的、政教合一、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帝国中则不可实现。
中国的中央政权的威权并非通过暴力镇压和精细管理,而是依靠“政治正义”来维持;不是达成政府和民众的妥协制衡,而是必须从民众中来而融于民众中去;让民众不是敌视而监督,而是拥护而参与;是依靠“最具普遍性的政权”来凝聚零散民众,来抗衡其他军事、经济、宗教组织的来达到制衡的效果。如此才能确保偌大帝国的统一和安定。
这是中国政权观和西方最大不同之处。所以西方人始终严防着“坏政府”,想方设法的组成各种组织去制衡它,他们早已“习惯”如此了;而中国人必须一个“好政权”,然后借这个“绝对权力”本身来维护“散户”利益,中国人也早已习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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